身后爆发出阵阵笑声，江乐亭都感觉得到无数视线集中在自己的后背上，直让她汗毛倒竖，江乐亭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门口，依然不见马车的影子。
江乐亭有些懵，一旁跟出来的小厮小声提醒道：“大少爷方才就打发了马车回去。”
火大，江乐亭着实火大。
她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不是冒犯了哪位神仙，居然撞上了这样一个“大少爷”，无缘无故喜欢给她添麻烦。
“姑娘回去陪大少爷一会儿，少爷定然会让马车送姑娘回去的。”那小厮依然尽职尽责。
江乐亭抬头看看天色，裙摆束上腰际，如男子一般迈开大步，匆匆前行。倒也不是全无益处，来回奔忙总比被禁锢在江府中，什么都不能做的好。她这样想着，安慰自己。
那小厮看着江乐亭走了，不拦也不劝，转身回复宋鸣道：“那位姑娘自己走了。”
宋鸣不动声色，伸手从水中将漂浮着的茶盏取出来，内中一泓碧幽幽的液体，不是茶，而是酒，上好的竹叶青。宋鸣轻嘬一口，舌尖略苦，口中清香。
“那样不起眼的小丫头有什么意思，少爷若是觉得沉闷，过几日出了鹿梅苑，尽可自由玩乐。”旁有一名脸颊瘦削净白的庞姓男子凑上来，压低了声音，略到几分讨好地道：“或是入夜了让那小环姑娘来一趟，天明前送出去就行。”
宋鸣抬起那双细长眼，看了一眼那男子，忽然坐起，甩手就将手中茶盏丢入水中，顿时水花四溅。
“读书！”宋鸣一甩袖，跨步走到石桌前，拿起案上一本书继续开始读。
那庞姓男子，被水溅了满脸，衣袖上也湿了几块，斑斑点点愣在哪儿。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又滴落在衣襟上，他没回过神去擦干。平日里他们陪着宋家少爷在这儿附庸风雅，顺便读读书，只知这位少爷放纵自在，却极少有发火的时候。
庞姓男子愣怔着，旁边那些须发花白的中年人，却已经没事儿人一般站起，拿起书或站或坐，方才还是一副慵懒自在的模样，现在已成认真的学者。
而从始至终，宋炎一直跟在宋鸣身后，俨然小厮模样。
鹿梅苑里的这些事情，已经离开的江乐亭自是看不到的，此时她正欣赏着万物刚开始复苏的初春景色。在旁人眼中，这不过是最常见的景色，在江乐亭眼中，却已看出许多赚钱的契机。
那些农人的身上还穿着冬衣，未过清明，冬衣是不脱的。今年在余娘的授意下，江家的布店只备了一些锦缎和细棉布，从前总是会备的粗麻布和粗棉布却是一点儿也没准备。余娘觉得那些东西便宜，也卖不了多少钱，还占了诺大的地方。她想当然地觉得，粗麻布农人都会自己纺织，店里的能卖掉多少。
江乐亭却知道，别看江家的布店开的那般大，每年一半以上的所得都是源自那些不起眼的粗布。
华阳的土地并不适合种植棉花，庄户人家自己纺织尚需买棉花，纺线再织布出来，费时费力也不比直接买棉布便宜多少。所以自从十年前江家开始贩卖便宜的粗布以后，华阳城里城外的人们就渐渐习惯了买布料，而不是自己纺织。
这些事情余娘却是一点儿都不知道，也不知是因为她从前深居简出，还是她压根儿就不是这华阳城中的人。
这华阳城周围的人家，大多日子过得富足，并不拮据，每年做几件新的春衫冬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眼下天气渐暖，正是布料需求的高峰期。
只是布料要买进来再卖出去，却需要渠道。江乐亭现在手头那点儿钱都不够雇车，更别提南下买布再运回来。这越是需求者众的货物，就越是需要大的财力来支持。因为每一件利润微薄，就需要以数量来弥补，才能确保赚到钱。年初的时候，江乐亭就让安氏母女托人，运了一车粗布回来，现在正是拿出来卖的时候。
江乐亭这么想着，心中高兴起来，脚下也越走越快，这一日天还没黑，她就走回了城。
先去找了安氏母女，祝福维雅儿将那些粗布都取出来整理好，等到明日就在城门口附近摆个摊儿，选几匹挂出来，这进进出出买卖货物的妇人总会凑上来看看的。
离开之后，江乐亭又去了张屠户家里，张大胆和他老婆这次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江乐亭算过了账，先支取了一些出来，又去了街边的木器店里。
这木器店专是打一些小样的摆设，若是有人家里需要大件儿东西，就要轻了木匠去家里做，这木器店里却没得卖。
江乐亭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店门都关了一半儿，见来的是个未成年的小丫头，店中伙计也懒得应对，敷衍了两句就想把江乐亭打发走。
江乐亭看了几眼，问了那些博物架小花架的质地价格，暗暗记在心中，就离开了木器店。她本是想给自己打一个顺手的算盘，以后需要算账的地方难免多，能有个便于携带而且适合她现在手掌大小的算盘随身带着，会方便很多。只是问过之后，红木花梨木的价格都太高了些，若是用桃木做，又怕沾不得水，用不久就要坏掉。
回到江府，已是落门时分。这次没有人在门口等着她，一进门，江乐亭就听到旁边的屋子里，传来了阵阵呼痛呻吟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非常熟悉。
“哎呦，疼死我了，娘，轻点儿，轻点儿！”呻吟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还夹杂着低低的泣音。
难道是吴二郎？
江乐亭心中一惊，连门都没顾得上敲，伸手就推开了，入眼就是半个光腚，上面红红紫紫的，还有一些黑色药膏。
“哎呦喂！”吴二娘背对着江乐亭，吴大郎的眼睛却正冲着门，一看到江乐亭进来，他急得一跳，没跳起来反倒是碰到了伤口，一下子又落回炕上，疼得眼泪花子都出来了。
江乐亭也觉得有些不妥，脸一下子就红起来。虽说她和吴大郎年龄都不大，平日也亲密，只是少年男女总还要有些避讳，不能盯着人家屁股看吧？江乐亭急忙转身面对着墙，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屋子静了片刻，便又听得吴大郎呻吟声响起，“娘，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