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雪花大如席,天空是浩瀚无穷的洁白。雪片打在枝头,打在城楼,打在操练的士兵脸上,打在鲜血浸泡过的土地上。
北门城楼上,唐休璟和娄师德运筹帷幄,一列列手执长枪,肩扛弓弩的士兵,肃穆浩荡地排列在城头。
火箭、火雷、投石机、床弩,宛如雨后春笋,密密麻麻地聚集。
城外,敌军联盟浩荡十数万大军,在突厥默啜可汗、突骑施部首领乌质勒及吐蕃大将乞力徐率领下,已攻破了隘口,朝城门逼仄而来。隘口并非牢不可破,所以左武卫大军都撤到了城内,依靠着凉州城的高大坚固,给敌军重重一击。
城南,邱神积率领数千复唐军,也兵临城下,蓄势待发,准备攻城。一架架云梯,一颗颗火雷,都酝酿着一股极强的气势。
秦渊在程务挺之后,来到了城头参见唐休璟。唐休璟目视着底下磅礴浩大的敌军联盟气势,指着潮水般向城前行进的十数万敌军,对秦渊道:“这敌军主力交由我和娄将军来应付,应该是绰绰有余,至于南城门,则由你和程将军来掌控,千万不可让那支叛军攻破!”
其实对于所谓的叛军到底是不是存在,唐休璟之前也是不敢确定,只是从秦渊彻头彻尾的精到分析中,得出了一个模糊的结论,后来夜尽天明之际,斥候来报有数千来历不明的军队驻扎在南城门外,这才打消了他的犹疑,对秦渊也更加的器重和倚仗。
这时,韦安石凑了上来,对唐休璟道:“大将军,身为凉州刺史,封疆大吏,我韦安石誓死守卫凉州,职责所在,我跟他们两个一块儿去吧。”
唐休璟点了点头。而程务挺则扶剑而出,对唐休璟道:“是啊,大将军,到时我指挥作战,再由刺史大人坐镇,一定万无一失,保管让敌军闻风丧胆!”
娄师德打量了打量秦渊,面带窘色地道:“程将军,以前你作战勇猛,杀敌无数,这我清楚,不过指挥作战,这秦渊确是比你要强一些,他有勇有谋,实在是不二人选,你和刺史大人就暂时听从他的号令,怎么样?”
“什么?他……他就是个小卒子……”
“大智若愚,韬光养晦,不代表没有能力,就这样吧,城南战事秦渊全权指挥,还劳烦刺史大人委屈一下。”唐休璟抱拳道。
“哪里,哪里,秦渊一代贤良,我甘拜下风。”韦安石笑道,便随秦渊二人一道赶至南城门。
城头,两名副将正在举目观望,城上士兵已然盔甲齐整,阵仗肃穆,一件件兵器,在城头殷红血迹下散发着血一般的光芒。
城外初入沙场的复唐军,在邱神积指挥下,迅速朝城墙集拢,架着攻城云梯的步兵冲在最前,弓弩手在后,最后面的是投石机。与此同时,在刚刚到来的秦渊接管下,守城士兵已然开始放射火箭、弩箭,射杀疾速靠拢的敌军。
复唐军的兵力太少,只有五千,虽然戍守南城门的大周军也不过这个数字,但毕竟依凭着高大坚固的城池防御,足可以对抗数倍于自己的攻城敌军。
第一轮强攻眨眼间便被击溃,八百复唐军被射死射伤,其余的全部后撤了两里。
复唐军并没有久经沙场的老兵,一些人初次面临死亡,吓得丢盔弃甲,做了逃兵,不过邱神积将这些人一一诛杀,使得不断溃逃的手下士兵,稍稍安了心。
他坐着西域汗血马,传令道:“投石机准备,给我轰!”
一块块巨石,一颗颗浇了石脂水、混杂着火药的巨石,准备就绪,邱神积一声令下,数十架投石机便开始疯狂地朝城头抛轰巨石。
只听“砰砰砰”一片剧烈的爆炸,天空上无数的巨石雨雪般砸落城头,戍城的几排士兵,或是被石块砸死,或是被火药炸死,损失格外的惨重。刚刚还清净的城门,顷刻间便是哀鸿遍野,巨响连连。
“投石机,火箭手,准备,还击!”
尽管遭受了重创,但秦渊临危不乱,知道越是紧要关头,越不能掉以轻心,便命令士兵不惜一切代价,疯狂还击。城上城下,顿时一片片石潮火海在天空一来一往,密集地交织起来,看上去就像是两大团相对飞行的马蜂。
由于大周士兵人少,且攻城器械有限,不易尽快打造,消耗巨大之下,很难尽快恢复;而这复唐军的根底却不知晓,倘使对方有强力的后援,那么一旦守城器械告罄,就很难阻挡住对方的进攻了。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在用两倍于对方的火力,压制住了他们的进攻,使其被迫暂时撤退之后,复唐军也确实没有反扑的实力。这只能说明,他们暂时还拿南城门没辙。只要坚守城门两三天,等到肃州都督攸宁的五万大军到来,那时要剿灭复唐军,轻易如捻碎一只卵蛋。
看着缓缓退去的复唐军,秦渊轻轻舒了口气,他观望到坐镇中军的邱神积,若有所思地道:“果然是他,这家伙是谁呢?”
“是谁?你在说什么呢?”韦安石犹心有余悸,望着后撤的敌军,额上沁出了冷汗。
“没事儿,程将军,这里先交给你了,我和刺史大人下去商讨商讨军情!”
程务挺原本就对让秦渊这样一个步卒来统领作战极其不满,态度自然很差,重重地哼了一句,拖道:“好——”
“这恐怕会是一长大屠杀,我估计这支叛军会有敌军来援,不然光凭他们,远远不足以攻城!”秦渊忖道,他觉得只怕这支敌军背后,会有更加强大的援军。
韦安石问道:“何以见得?”
“吐蕃军,绝对是吐蕃军!突厥默啜和突骑施倾巢出动,进攻凉州、甘州及其安西四镇等地,已无力分兵了,而吐蕃内反叛势力论钦陵则势力强大,且临近吐谷浑的河州、洮州已被攻占,吐蕃军要增援凉州,是轻而易举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