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上,白绮尘回过头,看着火光冲天的阆风派,一时间不知该用什么心情来缅怀。她的手指突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无比坚定的,又带着一些清香——陆南柯。白绮尘迟疑了一下,并没有把手抽回来,而是有些疑惑地看着前方不远处大步向前走的嬴序,十分隐蔽地蹙了下眉头。
不知道为什么,白绮尘总感觉嬴序这几天有些奇怪。不再和她说说笑笑,而且只要陆南柯在这里,他总是躲得远远的,似乎是变得有些不合群。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有些落寞的样子。是因为陆南柯回来了吗?
如果嬴序知道此时白绮尘的想法,估计会气得跳脚。他好心闪到一边,让陆南柯单独和白绮尘呆在一起,竟然被白绮尘想成了不合群!还落寞呢,他那明明是潇洒好不好,大神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不过说真的,嬴序虽然这样安慰自己,将一切都想得洒脱,可他的心中却平白无故地生出几分郁结,胸口闷得难受,却丝毫寻不到头绪。
陆南柯的脸已经恢复了那副淡漠的表情,只是唇角小幅度的上扬,象征着心情愉悦。
下山之后,他们三人经过商量决定先去望剑山庄追查乾臻的下落。
白绮尘不懂这个江湖的利害,嬴序又整天憋在昆仑界里修行,所以他们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陆南柯不一样,他常年行走在江湖上,对这些局势都很了解。在他听到的传闻中,望剑山庄的庄主乾臻向来光明磊落,是很有威望的人,以他的德行应该干不出像下毒这般阴狠的事来。可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乾臻,这到底是事实,还是另有其他,陆南柯也不敢妄下定论。
回到长清镇后,嬴序特地修书一封派人送往昆仑界。信中详细说明了阆风派惨遭灭门的事,说他们要去追查此次下毒事件,需要在外耽搁些时日,让秦天在昆仑界严加防备。另外还提到陆南柯现在与他们一起,让秦天放心。白绮尘他们又各自置办了一些远行的必需品,没有停留,就背着行囊上路了。
望剑山庄在荆楚地带,要从月华山一路向南走,到达南周城后转向西南方向,可谓是路途遥远。白绮尘他们的修为都还不够,无法凌空飞行,只能日夜兼程地赶路。
这前往楚地的前一段路并不算容易,几乎都是连绵不绝的山脉。但到了南周城就好些了,那里是平原,还可以走水路。只要顺着楚河南下,就能很快到达位于九岭山上的望剑山庄。
赶路这种事,陆南柯和嬴序从前都认为是枯燥无味的。可是因为带上了白绮尘这个初涉江湖的菜鸟,就变得有些像游山玩水。这次的路程不同于前往阆风派的那次,草原上的风景千篇一律,可山地不一样,每一座山峰都有它各自的韵味。所以就算辛苦了些,白绮尘也是兴致勃勃。
当时已经入了秋,天气渐渐转凉。白绮尘的衣服都是用自己的羽毛变的,可她的羽毛就那么多,就算全都变成衣服裹在身上,还是不怎么暖和。但是白绮尘很倔强,就算自己藏在袖间的手臂冻得发抖,也是强装笑颜,并且不肯再让陆南柯牵自己的手,生怕露出一点破绽,给他们添麻烦。
这天晚上,他们三人正巧爬到星台山的山顶。这座山脉连绵数百余里,海拔有四千多米高,就像一道天然的屏障,将西域与中原隔开。想要穿越它,就只能登上山顶再从另一侧下山。可是星台山有一点很奇怪。它的山顶不是陡峰,反而格外平坦,就像是被拦腰截断。
摸黑走山路太不安全,于是他们决定先在这山顶上将就一晚,明早再下山。
不一会儿,山上起了风,刮得地面的枯草和树枝窸窸窣窣地响。
“好像只要是山都会起风。”白绮尘小声嘀咕着,在篝火边铺上一条薄被,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掀起一角紧紧裹在身上,像一只臃肿的蝶蛹。嬴序躺在离她大约一米的地方,而陆南柯说自己不习惯睡在地上,不知躲到哪棵树上去了。白绮尘自己是鸟都不在树上睡,陆南柯可真是个怪胎。白绮尘一边咬着手指一边胡思乱想,想转移一些注意力,不让自己感觉那么冷。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嬴序身上的汗毛也竖起了一些。他睁开眼睛,刚想再拿些衣服盖着,顺便添些柴火不让火灭掉,就听见旁边的白绮尘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喷嚏。他看见白绮尘裹在被子下的身体在轻轻打着寒颤,心中有些心疼。纠结了一下,嬴序伸出手,捏了捏白绮尘的脸颊。她滑嫩的小脸变得像冻豆腐一样,冰凉冰凉的。这时白绮尘也把脸转过来,嘴唇微撅着,眼眶里隐约有些水雾。
看见白绮尘冻得有些发白的小脸,嬴序感觉自己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一下子被触动了。
“好冷……”白绮尘的声音有些虚弱,她坐起来,又打了个喷嚏,然后揉了揉揉鼻子,可怜兮兮地望着嬴序,话中带着软软的鼻音向他撒娇:“师兄,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听完白绮尘的话,嬴序一张俊脸瞬间涨得通红。他修行虽然讲究清心寡欲,可就算再怎么清他也当不成柳下惠。不过柳下惠有美女在怀都能淡定自若,根本就不叫什么正人君子,他明明就是有什么隐疾……靠!自己在想什么嘛!嬴序猛地甩甩脑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在开玩笑啊。咦,你的脸怎么红了?”在朦胧的月色下,白绮尘看到嬴序的脸色不对,就爬过去,趴在嬴序身上想看个仔细。
嬴序连忙将脸转过去,耳根有些发烫,瞬间赶跑了所有的凉意。“我那是热的。”他用手在脸旁扇了扇,欲盖弥彰。这时他突然想起白绮尘刚才打了两个喷嚏,于是煞有介事地坐起来,撩起白绮尘额前的头发,将手指搭在她的额头上,确定没有发烧后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得风寒。”嬴序看着白绮尘楚楚可怜的目光,狠下心把眼一闭,重新躺回去,像尸体一样直挺挺的:“来吧。”他的语气有些悲壮,再加上他那仿佛慷慨赴死一样的神情,还真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可白绮尘完全没有那些奇怪的想法,反而很开心地钻进嬴序的被子里,眼睛弯弯的,闪着莹莹的光亮,像月牙儿一样漂亮。她躺下后把整个人都趴在了嬴序身上,还特别不老实地蹭了蹭。
“我说!你就不能变成鸟吗?”嬴序满脸黑线。他相信如果自己就这样被白绮尘抱着睡一夜而自己什么都不能动,一定会留下什么心理障碍。
“哦,好。”白绮尘应了一声,乖乖地变成乌鸦的模样,顺便在嬴序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身体暖和了些,白绮尘睡得很香甜。
嬴序在心中将“清心寡欲”念了不下上千遍,才浑浑噩噩地睡去。
而悲剧的人生并没有就此结束。
第二天一大早,陆南柯不知从哪棵树上回来了,看见嬴序站在那里系着腰间的束带,而白绮尘刚从他的被子里坐起来,揉着腥松的睡眼。陆南柯当时便火冒三丈,冲过去一拳打到嬴序脸上,然后用蛮力把白绮尘拽出来,想要骂她几句,就看到白绮尘茫然又无辜的表情,陆南柯只好作罢,脸色阴沉着又回去在嬴序脸上补了一拳。此时此刻在陆南柯的心中,白绮尘是被迫害的无知少女,而嬴序则是人模狗样装着好人的大尾巴狼!
嬴序捂着红肿的唇角憋屈得不行。他真的只是抱着白绮尘睡了一晚而已,况且那时的白绮尘还是只乌鸦!陆南柯这个醋坛子!嬴序龇牙咧嘴地向陆南柯的背影比了一个中指。
正巧这时陆南柯回过头来瞪嬴序。看到他的动作后,原本就怨毒的目光更加狰狞了些,可是碍于白绮尘在场暂时压制着没有发作,仅仅是示威似地挥了挥拳头。
嬴序的脸顿时扭曲了,手指的关节攥得“咔咔”响。陆南柯竟然敢在他面前这么嚣张,那就看看到底谁更胜一筹!嬴序那颗傲娇的心不甘心被人如此小看,瞬间燃起了熊熊的战意。他昂首阔步地走过去,牵住白绮尘的另一只手,使劲把她拽到自己身边。“宣战。”嬴序对着陆南柯无声地说出这两个字,嚣张地扬起下巴。
陆南柯也是不甘示弱,把白绮尘又拽回来,露出和嬴序一样嚣张的表情,隐约有一些电流在两人之间闪过。
他们都在互相叫着劲,下巴都快扬上天了。可是这时的嬴序还有陆南柯只顾着把白绮尘拽过来拽过去,都以为白绮尘傻了吧唧很好欺负,以至于忘记了她的本质属性。
“哼,那么用力的仰着脸,小心下巴掉下来。”白绮尘的确是傻了吧唧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可是她被拉来拉去早就烦了,幽幽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就甩开他们的手,迈着大步从他们两人中间走过。
几乎是同一时间,嬴序和陆南柯都感觉头顶似乎传来一阵乌鸦的叫声,然后下巴传来“咔”的一声,两人默契十足地蹲到了地上。
白绮尘的绝世乌鸦嘴让他们的下巴脱臼了……
这货就是个腹黑的女妖精!!!嬴序和陆南柯除宣战之外第二次达成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