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白绮尘的心情平静下来,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他们摸着黑小心翼翼地从山上下来,然后在山脚一个偏僻的客栈里住下。
白绮尘在睡前考虑了很久,决定相信百里的话,去琅月酒馆找邪日的下落。而陆南柯正好知道琅月酒馆的位置,所以这次仍然由他来带路。陆南柯之前在大陆上游历时曾去过那里,依稀记得是在九岭山西南方的一个小山坡下,沿着河。那个酒馆不太显眼,可是因为那里的酒太烈,不合陆南柯的口味,所以印象深刻。
他们沿着九岭山向西南方走了约摸一个时辰,路上遇到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腰间别着斧子,背着柴火,无一例外全都是上山砍柴归来的樵夫。他们有人盯着白绮尘看,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的几分野蛮,让白绮尘以为他们是拦路抢劫的土匪,吓得直往嬴序身后躲。
发现白绮尘的动作后,嬴序“噗”的一声笑出来,然后冲那些樵夫瞪一瞪眼,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那些樵夫也是很识相的人,在嬴序的威胁下悻悻地收回目光,不再盯着白绮尘,却将目光望向了陆南柯。在这种荒郊野外的,一年到头都难得看到外人。好不容易看到个粉嫩粉嫩的小姑娘,谁不想多看两眼?可是她身边的保镖看似很凶的样子,只好看看他身边另一个年轻男子。虽然是男人,可也是如花似玉。不说别的,饱饱眼福起码是够了。
陆南柯像是对那些目光视若无睹,依旧面无表情地迈着步子,只是樱唇轻启,淡然道:“眼睛不想要了吗?”他的声音虽然是冷清,可是所有人都能从中听出赤裸裸的杀意。
樵夫们闻言纷纷把脖子瑟缩回去,加快脚步哪来的回哪去。
陆南柯满意地将唇角上扬出一个奇怪的弧度,似笑非笑。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就看见前方的道路旁有一面旗子随风飘动,黄底红边,上面用黑字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不远处就出现了一个小酒馆,不算太豪华但大清早的也有不少人进进出出。正是百里说的那家琅月酒馆。
当白绮尘踏入琅月酒馆门槛内的一瞬间,就像是被鬼上身一样,瞬间变成那个精明干练的白绮尘,连气质也变得和从前是天壤之别,其速度快到让嬴序和陆南柯以为白绮尘她有双重人格,可以随时切换。
白绮尘站在琅月酒馆的门口,将整个大厅扫视了一番,径直走向一个偏僻的角落。陆南柯和嬴序无奈地对视一眼,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这个角落很空旷,只有个一樵夫打扮的人在静静喝着酒。他听见有人过来也没有抬头,只是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烈酒,享受地咂咂嘴,十足的酒鬼派头。
白绮尘在经过他身边时突然诡异地笑了笑,然后在他背后的空桌子上坐下。三柄剑同时拍到木头桌子上,发出“哐当”一声钝响。
跑堂的小二把毛巾甩到肩上,跑过来恭敬地问道:“三位客官,要点儿什么?”
“来两壶好酒。”白绮尘漫不经心地吩咐着,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丢到小二怀中,“剩下的就赏你了。”白绮尘从头到尾都没用正眼看过那小二。她额间的黑火印记一下亮又一下暗,但是被刘海遮挡住,没有任何人发现。也许是因为这个的原因,白绮尘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浑然天成的威严。她这种气质转变,让嬴序和陆南柯不禁咋舌。
小二的脸笑得像是绽放的菊花,殷勤无比地应着。不一会就端来两壶好酒,又恭恭敬敬地跑走了,态度好得很。
白绮尘给自己斟满一杯,端起酒杯放到鼻间嗅了嗅,然后仅仅是说了一句话,所有的气势就都跑光了:“咦,怎么这么烈?让人家怎么喝呀!”还是和平常一样幼稚的语气,甚至隐约有些撒娇的意味。
结果是嬴序口中的酒全喷出来,陆南柯也是娇躯一震,打翻了酒杯。
旁边的桌子上,那年轻男子听到白绮尘的话,放肆地大笑出声,声音嘹亮清越,惹得不少人侧目看来。
白绮尘对嬴序和陆南柯使了使眼色,然后不动声色地把手指放到右耳朵下,做了个向上揭的动作。然后不等他们反映,白绮尘就提起紫电宝剑,看似悠闲地踱步到那男子的对面坐下。她左手撑着下巴,顺便把紫电宝剑横放到面前。“笑够了吗?”白绮尘有些嗔怪地看着他,微微撅起粉嫩粉嫩的樱唇,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
那男子收敛了笑声,对白绮尘的话不置可否,只是饶有兴趣地望着她。他的容貌并不是很出众,还达不到嬴序还有陆南柯那种妖孽级别,只能用清秀来形容。可是他的眼睛十分吸引人,像是波澜不惊的古井,深邃得似乎要把人吸进去。
“让你看了那么久的笑话,我可是要收费的。”白绮尘的眼珠飞快地一转,然后对他眨了眨眼睛,看似是一个俏皮的表情,可是嬴序和陆南柯看到后,会意地拿着剑站起来,椅子因为向后移动与地面摩擦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年轻男子明明听见了声音,却没有转头,只是眼神隐晦地向左侧转了转,马上又望着白绮尘,脸上的笑容更浓郁了些:“你想要什么?”
“嗯……”白绮尘装模作样地沉思了一会,食指在剑柄上一下一下地敲着。继而眉毛一挑,飞快地拔出紫电架到了他纤细的脖颈上,语气邪魅:“那就留下你的命吧。”
“哎呀,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舞枪弄剑的?”那人也是装模作样地惊呼一声,佯装惊恐地瞪大眼睛,可是黑白分明的双眸里分明是有着不加掩饰的笑意。
白绮尘冷笑一声,漠然道:“邪日,不必再装了。你杀了阆风派那么多人,是偿命的时候了。”
“哦?”他的尾音上扬,隐约有些兴奋的意味。他在江湖行走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识破他的身份,叫他如何不兴奋?至于后面那句让他偿命的话,邪日太过自信,就直接给无视掉了。
其实白绮尘从一进门就注意到了他。按理说,在这酒馆里喝酒的樵夫们应该家住的很近,不可能不认识。他们在一起喝酒聊天,邪日却一个人在偏僻的角落喝酒,这是白绮尘注意到的第一个疑点。第二,这些山间生活的男人不管老少,性格皆是剽悍豪爽,喝这种烈酒肯定是大口大口地灌进去,而不会像邪日那样小口啜饮,仔细品尝。第三,樵夫终日与斧头木柴为伍,手上定然有磨出的茧。可是邪日的手却是白嫩光滑,不像是樵夫,反而像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凭着三点,白绮尘就能断定这人是邪日。
这时嬴序和陆南柯也走了过来,站在邪日两侧。嬴序提着剑,双手环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邪日。“喂,小白,你很不错嘛。”嬴序的语气轻挑,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欣喜和赞赏。
听到嬴序的夸奖,白绮尘咧开嘴对他笑了笑,像个小孩子一样。
这剑拔弩张的气势吓坏了不少人,那些原本喝着酒的樵夫一看这架势,还没付钱就纷纷扔下酒杯夺门而出。
酒馆掌柜躲在柜台后面,浑身的肥肉抖得像筛糠一样。他一看就知道这四人不是好惹的主,他们要是打起来,自己这件小破酒馆能不能保住都难说。掌柜其实很想骂娘,可是他又不敢,只好苦着一张脸,拨着算盘算计着今儿个自己会赔多少钱。那数额可能不小,掌柜算了一会就悲愤地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这一边,四个人的对峙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只需一个合适的契机就能爆发。而提供这个契机的人,是邪日。他才不是那种会束手待毙的人。脚尖一踢桌子,桌子便飞上天空。而白绮尘为了躲开桌子不得不把手收回来,用力猛了些,剑锋在邪日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口,往外渗着鲜血。
邪日毒术高明,他体内的血液又岂是凡物?有几滴黑色的血液留在白绮尘的紫电宝剑上,那薄如蝉翼的剑身立刻从边缘向中间腐蚀,发出“嗞嗞”的声响让白绮尘大惊失色。
似乎很满意白绮尘的反应,邪日在一个空翻落地后,邪气地笑着,伸出手指沾了一点脖颈上的血液,缓缓将手指移到唇边,伸出舌头****掉。他的神情慵懒,像是品尝到了什么人间美味。
“混蛋。”白绮尘最心爱的剑被他弄坏了,本来就怒不可遏。再看到邪日这样恶心的动作,当时便气得炸毛,愤怒地挥剑向邪日砍去。
邪日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后退几步,从怀中掏出一把毒粉向白绮尘撒去。白绮尘刚想躲闪,她腰间的香囊就再次发挥了作用,发出一片绿光将这些毒粉悉数震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