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易荣走后,女人们又围拢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闲话起来。
“李大人什么意思啊?叫我们给他带孩子?”李灵儿绞着袖子,水绿色的衣袍被她扯得皱巴巴,“我们又不是奶妈,这算什么事儿?”
“对啊,这小孩万一真的是李大人的女儿,那我们······”李香儿抬起下巴,点了点逸寻,“大人还会喜欢我们吗?”
“看李大人的态度,她应该不是李大人的女儿,可能是从哪里弄来的新货吧?”李灵儿嫌弃地掩了掩鼻子,好似闻到了什么脏东西。
逸寻垂着脸,一言不发,心里却十分想冲上去将她们的脸抓烂,这些女人太可恶了!
“艳儿姐姐,你也说说话······”李香儿和李灵儿同时望向李艳儿,李艳儿是她们中资格最老,也是修为最高的人,差一点就练气十二层了。
年长些的黄衫女子摆弄着涂丹蔻的指甲,瞥了逸寻一眼,懒洋洋地道:“管她是什么,只要照大人的话,养得白白胖胖就好了。”
女人们沉默下来,半晌,李艳儿对逸寻道:“你叫什么名字?”
“逸寻。”逸寻答道。
“哦,逸寻妹妹,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了,我会给你安排住处,安心呆着,别给我们添麻烦。”李艳儿抬了抬手,招来一位小女孩,指着逸寻道,“幽兰,你伺候好这位主子,别怠慢了。”
“是。”那名叫幽兰的女孩莫约十一二岁,瘦瘦小小,微黑的脸上稚气未脱,黑乌乌的眼睛贼贼地转了转,她抬眼看向逸寻,俯下身说道,“小主子,奴婢幽兰,伺候你回房。”
逸寻点了点头,跟着幽兰出了大厅。
这座洞府在峡谷谷壁上,将壁洞开辟成一间间房屋,供人居住,逸寻的房间就贴在峡谷边上,在窗边,城中景象一览无余,能看见修士们来来往往,忙忙碌碌。
“小主子,幽兰就住在隔壁,有吩咐就喊一声。”幽兰眼珠滴溜溜地转动,偷偷猜测小主子的心思,她被买入李大人的洞府好几年了,一直做着扫撒小奴,如今提了职位,给这位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小主子做丫头,她要好好表现,千万不能丢了差事。
逸寻心知幽兰在打量自己,道是个心思活络的丫头,她故作傲气地扭开头:“我不想看见你,没有召唤,不准进来。”
“奴婢晓得了。”幽兰连连诺诺,把准备的一番马屁话咽回肚子里。
逸寻见她识趣,松了口气,总算有一个好控制的人了,她还在思索如何逃跑,万万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想法。这幽兰和她一样,练气三层,监视不成,就算使坏,她自认有能力应付。
逸寻在房里坐了几日,幽兰每日按时按点送饭,从来不进来打扰,而李易荣的那些干女儿也没过来慰问,她乐得清静。
这日,房门禁制一响,幽兰小心翼翼地探进半个脑袋,逸寻坐在蒲团上,睁开眼问道:“有何事?”
幽兰吓了一跳,在逸寻的注视下,小声说道:“小主子,艳主子问您要吃什么?”
“随便。”逸寻头也不回地道。
“小主子,艳主子说大人要你肥肥壮壮,所以要给你加餐。”幽兰为难地道。
逸寻狠狠在心里暗骂一声,什么肥肥壮壮?当他养猪啊!不过,她也不能随便发火,只好道:“你看着加,我不挑食。”
“是。”幽兰应道,正欲退出去,逸寻却叫住了她:“幽兰,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幽兰眼里一亮,小主子终于和自己说话了,这样她就有表现的机会了,那些主子们的丫头常有赏赐,不知道这位小主子会不会有赏?心思一动,她移步过去:“请小主子问话。”
“李大人何时归来?”逸寻淡淡问道。
“这个奴婢不知。”幽兰回道,“大人常常出去几月不归,奴婢不敢过问大人的行踪。”
“嗯,”逸寻点点头,“我再问你,你的这些女主子平时都干些什么?”
幽兰听她问这话,只当这位新来的小主子想要跟旧主子们打好关系,便一五一十地答:“艳主子是府里最久地位最高的女主子,平时很少管事,最喜欢摆弄花草,灵主子后来得宠,性子比较挑剔,专爱说是非,最后香主子最小最单纯,特别偏好甜食,对李大人也是最上心的。”
逸寻笑了笑,这艳灵香三位主子各有特点,不过她觉得那个李香儿没有看上去那么单纯,反而是李灵儿心里藏不住话的好对付,那个李艳儿倒是跟幽兰说得有点像,是个不管事的主。
她沉默了片刻,幽兰在一边不停搓手,紧张地看着自己,逸寻故意抬高音调,吓她道:“你这样诽谤三位主子,就不怕我告诉她们吗?”
“小主子,奴婢是您的人,要打要杀还不是看您心情?”幽兰眼珠一转,立刻想好了说辞,“况且,奴婢瞧着小主子不像残忍嗜杀的人,肯定不会把奴婢卖了的,奴婢就当小主子开了个玩笑了。”
她反应倒快。
逸寻听了,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两声:“那是当然,我从不杀人。”
幽兰呵呵地笑:“有这么好的小主子,是奴婢的荣幸。”
嘴上恭维,心里却不以为然,这个小主子果然好忽悠,几句话就翘尾巴了,而且心慈手软,心性简单得很,要是遇上灵主子那样,一个不顺眼就拉出去剁碎的主子,那才倒霉呢!
逸寻顿了顿,撇开刚刚那话,继续问:“那女主子们可以自由出入洞府吗?”
“是可以的,平时几位主子会出门采购香粉首饰,大人每月也会发月钱。”
“还有月钱?”逸寻微讶。
“主子们的月钱是五块下品灵石,奴婢们只有两块。”幽兰赶忙接着话说,“小主子别担心,您也会有的。”
逸寻沉吟了两下,这李大人对干女儿们还真大方,府里起码也有十几个人,每月发放月钱,一个月就要去掉一百多块灵石,看来筑基修士都是比较有钱的,像凡尘界的大地主一样。
不过,逸寻可没乐观到李大人会发灵石给自己,那人对自己的态度不像干女儿,倒似一个上等的货物,虽不知他想对自己做什么,逸寻直觉,绝对没好事。
她想了想,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块下品灵石,塞到幽兰手上:“这灵石赏你的,但你要给我办件事。”
幽兰望了望那块灵石,犹豫一下,最终狠心点头:“小主子吩咐,奴婢一定办到。”
“唔,你不用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逸寻慢悠悠地道,“我就是想让你陪我出去转转,整日呆在府里闷死了。”
幽兰原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是豆大的小事,不由放下心来,更加殷勤地笑道:“奴婢省得了。”
“那我们马上就走吧。”逸寻起身。
“是。”
逸寻挂了只乾坤袋,便跟着幽兰上街去了,逸寻用仅有的灵石买了几本基础功法,又逛了圈,发现其余的丹药符箓阵法,她一件也买不起,只好唉声叹气地摸着瘪瘪的乾坤袋,和幽兰一道回去了。
路上,幽兰好奇地问:“小主子,您买这些功法做什么?”
“修炼。”逸寻言简意赅地答。
“可这都不是正统功法,修炼了有什么用?”幽兰不解道。
“还有正不正统之分?”逸寻咦了声,抬眸问,“那你们修炼什么功法?”
“我们修习黄泉逆流,此功法是黄泉城第一代老城祖所创,凡是将此功法练到筑基期,就可以入黄泉薄,成为巡察使,这儿大多数人都修炼此功法。”幽兰神色颇有些自得,“奴婢自小跟随大人,也习得黄泉逆流。”
逸寻暗自琢磨,黄泉是邪修之城,那黄泉逆流想必也是什么邪功吧?看幽兰自豪地模样,她不由暗自叹息,可怜的孩子,从小遭受歪门邪派荼毒,长大后肯定又是一老恶婆。不过,她可以趁机套点黄泉城的消息,完善她的逃跑计划。
她问道:“黄泉逆流厉害吗?”
“当然了,那是老城祖所创,老城祖修至元婴后期大圆满,只差一步可化神。”幽兰一脸神往,“奴婢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能入黄泉簿,成为巡察使,追随老城祖。”
逸寻疑惑:“黄泉簿又是什么?”
“黄泉簿记录了所有对黄泉城有贡献的修士名字,入簿代表了至高无上的荣誉。”幽兰兴奋地说道,她把逸寻当做了自己人,并不隐瞒地一股脑倒了出来。
逸寻听她叽叽呱呱说了一大堆,渐渐明白了黄泉城的形式。
黄泉与碧落相差不大,分为城主、法使、巡察使,而巡察使又分三等,各等级间地位悬殊,绝对服从上层调遣,不得违令,否则以不忠当斩。在这里,外来人受到极大排斥,像逸寻这种不修习黄泉传承功法的人,无论修为高低,皆没有任何话语权,地位低微,往往受黄泉之人歧视,所以想要立足此地,必须修习黄泉逆流。
出现这种规定是有原因的,曾出现过正道修士混入城中侦察情报,妄图里应外合攻打黄泉城,虽最后被识破,此事也让黄泉大伤元气。为了杜绝此种现象,当任城主下达了此命令:入城者,必修黄泉逆流,否则以贱奴处。当年李易荣从碧落调往黄泉时,主修功法魔炎神功,后又改修黄泉逆流,这样一来,他原本有机会更快结丹,结果被两种功法拖了后腿。
从幽兰的介绍中,可以看出这里人对老城祖都有近乎狂热的崇拜。
在黄泉碧落城,大多数人都有信仰,虽人各有异,但对老城祖的崇敬却始终如一,因为邪修们少有修炼至元婴后期大圆满,不是被正道修士杀死,就是同行相残,半途陨落,或者走火入魔,误入歧途,而老城祖的修为迄今无人超越,在这些仍在修仙道路中苦苦挣扎的邪修心中,便成了神一般的存在。
更因老城祖建立了黄泉碧落子母城,将原本流落各地的邪修召集起来,免受正道修士的屠戮,给了他们稳定的修炼环境,邪修对此感激不尽,拜老城祖为再生父母。
逸寻对此嗤之以鼻,她才不信谁这么热心肠,辛辛苦苦建一座城,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在李嫣儿手里煎熬了一年,别的没学会,看事情倒学会多想一层,没那么天真了。逸寻本着小心谨慎的宗旨,决定把环境摸熟了再说,万不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在无十足把握的时候,她一定要耐心等待。
她仰脸眺望天际,天空乌云遮蔽,终日不见阳光,这一年来,她受够了,又是折磨又是关黑屋,过得比前八年还悠长,她恨不得马上插翅飞走,逃离此地。
何时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