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又礼让一番,才顺利地坐在茶几边,花秀枝叫了一壶灵茶,梅剑扭捏地垂头玩大猛剑,逸寻眼巴巴地坐着,屋内顿时陷入难言的沉默。
最后,花秀枝打破尴尬,笑道:“说到脍城动乱,我认为是妖族暗中作乱,二位从黄泉城而来,想必知道一些内幕,可否与我分解一二?”
“脍城也有妖族手笔?”逸寻瞪大眼睛,“妖族到底要干什么?”
“他们并非冲着人族,看他们遍地撒网,可能要找什么人或物,要么在黄泉城,要么在边陲五城。虽猜不透他们本意,但这东西对他们十分重要,暴露身份也在所不惜。”花秀枝沉吟片刻,“若我知道黄泉城具体发生了何事,必能推出一点大概。唉,等脍城风头过了,还得去一趟黄泉城,否则我心难安。”
梅剑听他要去黄泉城,一时不淡定了:“黄泉城如今落入妖族手中,一旦进去,危机重重,何苦冒这个风险?”
“做中人收益风险并存,若毫无风险,哪来的收获?”花秀枝笑着,眼里划过一道精光,“妖族几十年前屠戮我大齐百姓三百万,流血漂橹,我身为人族,岂能对妖修猖狂坐视不理?我大齐虽元气大伤,妖族也全军覆没,人妖不分胜负,妖族明知会两败俱伤,但仍义无反顾,你们不觉奇怪么?”
梅剑道:“我略有耳闻,据说妖族想打我们措手不及,夺取望天八郡,再一点点蚕食大齐。难道另有隐情?”
“这是其一,还有一原因。”花秀枝顿了顿,“望天八郡属于凡人界,灵物稀少,凡人的灵源对妖修用处不大,他们付出沉重的代价,怎会空手而归?恐怕那三百万条人命便是他们的目的,他们在找一个人,为了毁掉这个人,宁可杀错绝不放过。”
逸寻吓了一跳:“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人,残杀三百万人。他们脑子没毛病吧?”
花秀枝笑了笑:“凡人三百万于修者来说算什么?短暂的生命如蝼蚁,碌碌无为的人太多,三百万不过弹指间。”
“这和妖族来黄泉城作乱有何联系?”梅剑想不通。
“黄泉城离望天八郡不远,你说妖族为何总徘徊在邪修地域,而正道地盘上妖修不多?绝不可能因为邪修软弱可欺。”
梅剑思索着,有些迟疑:“你的猜测未免太大胆,没有确凿证据,诚如你说妖修在找人,如果此人在邪修地域,他们下一步难道要把邪修屠干净?”
“当然不会,邪修可不如凡人手无寸铁,妖修吃不下太多。他们改变策略,从内部渗透,妄图操控高阶修士,达到目的。”花秀枝缓缓说道,“我没有证据,可我的猜测不无道理,作中人,第六感必须十分敏锐,我有八成把握。”他抿了口茶,“妖修来势汹汹,只要他们得到想要的东西,不会逗留太久,万一引起人族愤怒,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提到妖修的目的,逸寻脑海中没来由地闪现出走道里花衣绝色女子,她围着面纱,看不清面容,身姿朦胧,与四周灰扑扑的景色格格不入。
“我自信你。”梅剑揉了揉太阳穴,抱怨道,“妖修天天搞幺蛾子,就不能消停两天?”
谈论了几句,梅剑脑壳隐隐作痛,她最讨厌猜来猜去,没有定论,毫无头绪的东西。
花秀枝似乎看出她心不在焉,知情识趣地告辞:“在下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
“你不会还在想去黄泉城的事吧?”梅剑紧张地盯着他。
“黄泉城非去不可。”
“我不许。”梅剑猛然起身,“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逸寻死死扯住梅剑,一阵心惊肉跳,不停给她使眼色。花秀枝说话狡猾,不留神极易中招,给人晓得她们奴隶身份,两人都要玩完。
梅剑瞪了她一眼,逸寻狠狠瞪回去。
花秀枝见她们大眼瞪小眼,不由失笑:“逸小妹,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姐姐。此事梅道友就别管了,我自有分寸。”
梅剑心里明白她们身份敏感,只得松了口:“你多加保重。”
花秀枝走后,逸寻和梅剑回了客栈。梅剑放下大猛剑,盘膝坐在凳上,剑眉紧皱,眸色凝重。
良久,她叹了口气,扭头见逸寻呆呆地站在一边,不由道:“逸妹傻站着做什么?坐下说话。”
逸寻刚刚一直神游天外。脍城暗潮汹涌,妖族形迹可疑,花秀枝分析得有一点道理。这两天城里来了许多不知名人士,耽搁此地只有无尽麻烦,不如抽身而退。
但见梅剑没有此等行动,她蹙紧眉头,担忧道:“梅姐,黄泉城被妖族控制的消息不胫而走,已有不少修士张榜捕杀妖修,人妖接下来免不了一场恶战,我们身份敏感,也要掺和进去吗?”
修士们私下捕捉妖兽和高阶妖修,挖去妖丹,用以修炼和换取别的物资,妖族岂会白白任人宰割?之后,必然有大冲突。逸寻经历黄泉城巨变,心有余悸,人妖混战于小修士有害无益,耽搁修炼,整日提心吊胆,不能安枕。她体术练气十层,法术练气十一层,要抓紧时间将体法齐平。
梅剑似乎不以为意:“我前几日一直与花道友追捕附近妖兽。那些妖兽只有一二阶,等级太低,不足为惧。妖修重心放在黄泉城,管不了脍城这种小地方,不趁此机会多杀妖族气焰,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妖族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
逸寻叹气,梅姐还是改不了爱管闲事的毛病,喜欢到处凑热闹。
“梅姐,你不走,我却要离开,找一个僻静之所,定心修炼几年。”
梅剑微微一惊:“你都盘算好了?”
“说我不讲义气也好,胆小如鼠也罢,我一定要走。”逸寻坚定地道,“梅姐,你该知我处境,一旦被捉住,更无翻身余地,我长这么大,只想过几日安闲日子,没什么大志向,实在不想卷入人妖纷争中。”
“我懂你的意思。”梅剑按了按眉心,疲惫地道,“既然如此,我不拦你。”
逸寻欲言又止,很想劝梅剑一起离开,天大地大,何必偏居一隅?
梅剑瞥了她一眼,长叹一声:“你想问我为什么不走?”
逸寻点点头:“梅姐不拘小节,为何执着于人妖间的仇恨?”
梅剑握紧大猛剑,放开,复又握紧,她有些惆怅无奈:“人妖仇恨只是一部分,这里有我在意过的人,有生养我的感情,也有我不得不完成的使命,短短几日难以抛下。我也想一走了之,但牵扯太深,做不到心无挂碍,不如留下来,了结这段因果再说。”
逸寻听了此话,反而放了一半心,不是因为花秀枝那个男子就好。花秀枝温润如玉,谈吐见识不凡,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对梅剑的态度过于冷淡客气,不是良人。
“逸妹,你何时动身?”
“明日,或后日。”
逸寻脑中浮现出翠屏楼的绝色女子,一股强烈的愿望推动她必须去拜访一次。那绝色女子身上淡淡的气息似曾相识,令她觉得亲切,忍不住想靠近。
梅剑叹息一声,拍了拍她肩膀,将分别的失落抛之脑后,豪爽道:“既然你要走,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今晚我带你去翠屏楼搓一顿!”
与此同时,郊野外一山洞,一男子负手而立,面前跪着三人,那三人抖抖索索,神色惶恐。
洞内布上了结界,男子手上拿了一颗青色的珠子,珠子散发幽幽青光,将他的背影拖得极长,犹如鬼神狰狞。男子举起珠子细细观赏,口中淡淡道:“你们谁来告诉我发生了何事?”
跪着的三人对视一眼,相互推诿,不敢抬头直视眼前的男子。
男子带着黑色面巾,一双眼冰冷锋利,见无人回答,他轻轻冷笑,声音十分年轻:“鼠大王死了,虫豸族长下落不明,三个元婴折了两个,黄叔叔,你不该解释解释?”
“少主饶命,少主饶命!”一面目丑陋的中年男子爬到他脚边,边哭边叩头,把黄泉城的情况断断续续讲了一遍,“那些个人修太过狡猾,鼠大王不听老奴劝告,硬要去幽冥地府寻宝,老奴拦都拦不住!”
“废物。”黑衣男子嫌恶地扫了他一眼,青珠光芒一闪,地上已失去了中年人的踪迹,他抚了抚珠子,瞥着剩下的两人,“做好自己的事,否则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那两人拼命点头,身子几乎瘫软在地。
黑衣男子嗯了一声,盯着青珠看了片刻,缓缓道:“不必管黄泉城了,我们要找的东西不在那儿。密切监视脍肠肝脾肺五城,一只蚂蚱都不许放过。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气运之物,能次次躲过我的天罗地网。”
两人领命,屁滚尿流地摔出结界。
黑衣男子独自留在洞中,珠子青光乍现,从中爬出一物,男子点点了那黑物的头,轻轻一笑:“脍城似乎来了熟人,看来我要去会会那位熟人了。”他收起青珠,消失在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