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二十五年,夏末秋初,越王听取骠骑将军樊录的建议,起兵攻楚,名曰:清边!封上将军王远
图为主帅,骠骑将军樊录为副帅,统兵四十万,从吴都西门出发,经落霞山道,横穿苍梧山,一路开山
凿石,锯木伐林,声势浩荡。
叶仰天特别要求樊录按照他设计的图纸,打造了一辆小马车。从外形来看马车没有什么值得深究的
地方,唯一的不同就是比一般马车要小了一号。车中的叶仰天闭着眼睛,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摇晃晃
。开山的事情自然有人做,百般无聊的他能做的就只有闭目养神,顺道整理下最近杂乱的思绪。
吴都的无头迷案至今还在影响着他的情绪,每次想到最关键的时刻又忽然发现不对,一下推翻了他
之前所有的猜测!不过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那八人的死和月萧四人没有任何关系。且他们四人来到吴都
并不是为了那本破书,与越王见面的四人应该有很大可能就是八具无头尸体中的四个!
其实吴都的事情叶仰天真的懒得去插上一脚。若不是中途发生了意外,碰到了樊录这个耿直的将军
。若不是没由来的心软,想要帮樊录一把。他现在早已身处楚国国都了。冥冥中真有天意,他这么一帮
,把他自己彻底拉进了浑水里。他隐隐感觉,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
大军先头部队行在狭窄的山道间已有半月,这半月罕见地滴雨未降,山泉干涸。若不是还有晨间的
露水可饮,估计这些先头部队还没穿过山道就已经全部脱水而亡!樊录坐在马背上,心事重重。按说越
国四十万大军出动,动静之大,绝无可能不会被楚国探子知晓,然而先头部队就要行至山谷出口,到达
楚国地界,楚国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是不屑于埋伏袭击,想要堂堂正正与越军正面交锋,还是说想要
诱敌深入,在己方戒备放松之下,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叶仰天掀开马车车帘,邀请樊录同乘商量要事。樊录自然不是婆婆妈妈的人,翻身下马,将战马交
给一个侍卫牵着。他俯身钻进马车,身材魁梧的樊大将军刚一进来,马车里顿显拥挤起来。不过叶仰天
根本不在意这些小事。
樊录转着脑袋在马车里环顾一周,笑道:“我真看不出来你这马车除了钻不进第三个人之外,还有
其他什么亮眼之处!”
叶仰天嗤笑道:“以你樊大将军的眼光自然看不上这辆马车。我的马车虽然中用,但是不中看。想
必将军大人你的马车一定比这好看很多!”
樊录初听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他自己的马车在吴都将军府里,又宽敞舒适又雍容华贵,想到这
他又哈哈笑了几声,不过他越想越觉不对,终于明白少年言语的含义,顿觉好气又好笑。于是他扯开话
题,问道:“你要和我说什么事?”
“你以前是兵家弟子么?”叶仰天盯着樊录的眼睛,直截了当。
樊录突然皱起了眉头。他的确曾经是兵家弟子,虽然这事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在越国,没有任何一
个人知道!他皱起眉头不是因为少年突然揭了他的老底,而是突然想起了他的授业恩师。此时他已不是
兵家弟子,但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都忘了有多少年没有去看望过那个亦师亦父的老人了,心中惭
愧不已!尽管他深知师傅还健在!他微红着双眼,温热的水汽弥漫,只觉得眼眶里有些什么东西要掉下
来!他偏过头去,尽量不让面前的少年望见他眼中噙着的泪花。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在一个十几岁的少
年面前流泪,无论如何都不是雅观的事情!
叶仰天纳闷了,不就是发现了你的秘密嘛?至于像个深闺怨妇般地么?看他这样子,如同出征归来
,发现老婆跟人跑了一般委屈!他甚至怀疑眼前这位到底是不是那个叫樊录的将军。他干脆低下头,闭
上眼,继续养神!
良久,樊录终于回过神来,正想着怎么和叶仰天解释刚才泪眼朦胧的状态,却发现对面的少年似乎
是睡着了!马车很是时候地撞到一块碎石,剧烈地摇晃一下,把叶仰天给震醒了。他睡眼惺忪地望了樊
录一眼,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问道:“刚才我们说到哪了?”
樊录理了理情绪,平静道:“你想问些什么?”
叶仰天用手拍拍张得大大的嘴巴,说道:“我对你的那些军旅生涯,成年往事不感兴趣,我就好奇
兵家的武学!”
“兵家武学不外传!”
“那算了,我本想一睹你展示的兵家正统拳脚风采,没想到你也是从一些旁门左道偷来的招式,遗
憾呐遗憾!”叶仰天嘴里大呼遗憾,可看他那样子哪有什么遗憾,有的反倒是那种卖乖偷乐的表情。
樊录自从遇到叶仰天后,一直是又怒又乐的状态,手下兵士最近发现这位将军大人似乎患了癫痫,
半夜经常或大笑不止,或怒不可遏!以致手下心腹担忧不已,若是将军大人真这样一直疯下去,那该如
何是好?
“哈哈,你这不是逼我么?其实告诉你也无妨,你若想学,我也可以教你!兵家武学以拳脚功夫见
长,内力刚猛霸道,修到高深处,拳脚劲风皆可切金剖玉,若臻至化境,则能移山填海……我资质平平
,练武数十载,也没有太大成就,可惜啊!”樊录侃侃而谈,神色中有意无意地流露出对于武道巅峰的
向往。
“兵家不是擅长铸剑么?你怎么没有学两手?”叶仰天轻抚着下巴,好奇道。
“我幼时只对武学感兴趣,至于那铸剑法门,我即使有意想学,资质也有限!尤记得那时把一块剑
胚生生捶打成细铁棍,被师傅臭骂一顿,三天没让我吃饭。后来师傅告诉我学贵在精,而不在多,既然
多学无益,我也就彻底断了那念头,专心武道!”突然回想起幼时的趣事,樊录不禁会心一笑。
“唉,我说,王远图这个大胖子怎么会让你这副帅做开路先锋?你们这种乱七八糟的编制组合会让
人笑掉大牙的!”叶仰天突然把话题一转。
“我能在这还不是你极力要求的!”樊录已经习惯了叶仰天的说话方式,不过他很好奇叶仰天如何
知道王远图是个大胖子,不禁问道:“你见过王元帅?”
“没见过!但我认识他儿子!”
“那小家伙长得圆圆胖胖,的确像他爹,不过比他爹要可爱多了!你和他又怎么认识的?”
“那小子该不会是你给他取的名吧?”叶仰天想起那胖子就来气,又听樊录说他可爱,心中一阵鄙
视,也就你樊大将军能见到谁都觉得可爱!
“哈哈,我不得不佩服你,连这都能猜到!”
马车突然停止了摇晃,嘈杂的开山裂石声,大树轰倒声,车轮马蹄声,戛然而止。前方一道迅疾的
脚步声传来,由远渐进,停在了马车前。
“樊将军,前方忽然发现十数具死尸!”一名负责铺路的士兵单膝跪于马车前,低头抱拳大声禀报
。
“可知道他们身份?”樊录起身出了马车。
“据服饰以及身上信物,推测应是楚军探子!”
“前方带路!”樊录大手一挥,喝道。
“是,将军!”
……
过了前方五里的望月坡就是楚国国境,这里山道地势并不复杂,不过此时这里却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尸体。樊录上前仔细查看,这些人显然刚死不久,地上血迹未干,伤口还在徐徐向外冒着鲜血。这十二
具尸体除了脖子上有一道致命剑伤,并无其他伤口,显然是被一剑割喉毙命。
“好强的剑气!”叶仰天望着前方十丈处山壁上一道深深的剑痕,这不是剑刃直接砍在其上,而是
有人隔了至少十丈以内力通过剑刃催发的劲气所致!这里的山石坚硬程度也非普通石头可比,能发出这
样的剑气,绝不是一般高手!
“一道剑气同时割断十二个人咽喉并不稀奇,可这十二人所站位置并不在一条直线上!普天之下,
只有纵横家和名家才有如此剑法!不过纵横家剑法浩荡磅礴,如果真是纵横家所为,那么此时此刻空气
中应该还有一丝丝残留的剑气!看来出手的应该是名家!”樊录
当即推断出凶手是名家之人,他疑惑道
:“奇怪,越国与名家并无瓜葛,名家为何要出手帮我们呢?”
叶仰天猛然皱起眉头,焦急大喊道:“快,马上命人通知王大胖子,让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路
严加戒备!楚国要开始对我们出手了,接下来第一步要做的就是阻断我们先头部队和后面大部队的联系
!”
樊录大惊失色,立即命人传书。
叶仰天心绪莫名焦躁起来,他感觉将有危险逼近,但那一丝若有如无的感觉就像随风飘动的羽毛,
想要抓住,却总是从指缝间溜走!空气突然发出一阵细微鸣颤,叶仰天正欲抬头仔细分辨。
“快闪开!”樊录疾声大呼。他比叶仰天早一步发现异样,有股危险的气息直扑一旁地头皱眉深思
的少年。速度太快,他只来得及拔剑向前一抵。烈日下,一道细微的白芒一闪而没,穿透了樊录的玄铁
长剑和叶仰天的右臂!
“轰——”后方一块巨型岩石炸成了齑粉,石屑纷纷扬扬散落在树丛间。
“保护将军!”众兵士尽皆拿出武器盾牌,错开脚步,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缓缓向着樊录这里靠拢
。
叶仰天捂着右臂,只觉一阵阵剧烈刺痛,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连忙点住右臂穴道给自己止
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