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才一瞬间,叶仰天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这地上的机关之所以不能被人觉察,那是因为这里的机关别无其它,正是墨家的‘四轮乱象’!
‘四轮乱象’机关构造极其复杂,也正是因此,若是不懂机关之道的人,根本无法发现这种机关的存在。就连叶仰天这样在机关术上摸索了多年,也没能在第一时间看出这其中的蹊跷。
这种机关是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再细分为九九八十一个方位,然后任意取其中四个方位布置机关。而八十一个方位乃是最基础的标准,再要复杂一些,便又要乘九之数往上递增。因此,二九相乘只是最为简单的。
传说中,制作‘四轮乱象’机关最高境界便是把四个方位划分为九九相乘之数,也就是三亿八千七百四十二万零四百八十九个方位!而近三万年来,据说能做到这一标准的,除了那位墨家开派祖师爷以外,就只有区区五人之数!
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阴。那个被吓傻了的黑衣人一阵乱摸,竟然歪打正着,恰恰好同时触碰到了那四道方位的机关,无意中开启了那石床底下的暗道。叶仰天一早进屋,就感觉到许多可疑之处,却又看不见想不通哪里可疑。这种道不明的感觉就如同上茅房时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却怎么也想不出究竟哪里不对,直到一切结束后,才恍然大悟,原来竟是没有带纸啊!这人胡乱插柳,也算是给他帮了一个大忙。
不过当下布置在石屋内的机关显然只是最基础的,不然即使黑衣人再怎么乱动,也不能同是触及这四道变化多端的机关。叶仰天虽然还无法做出如此精妙的机关,但也相差不远了。所以,他只是被这眼前的难题略微阻挠了一会,便立刻发现了其中的奥妙。
少年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他伸出两个指头在地上点了数下,看似杂乱无章,实则这两个指头点得不仅充满规律,还很有节奏感。他甚至觉得可以与那些整天用十个指头在琴弦上跳来跳去的音律大家们相媲美!
最后一下点完,他收回指头,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口热气,而后十指相对,用劲揉搓了两下,将指头上的灰尘掸掉。
只见地面上突然有金光闪过,不知从哪冒出一个不时散发着淡淡微光的圆圈,足有脑袋大小,一条条竖线有明有暗,将这小圆分成近百份,看起来像极了一把撑起的伞面。
“果然是它!”叶仰天数得分明,小圆被分成了八十一份。他若有所思,又朝身旁不远处那个密道看去。
触指微动,地上的光华淡然敛去。他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下去一探究竟。去,那下面可能有许许多多难以意想的危险,不去,又无法耐住心中的好奇与冲动。去与不去是个很简单的选择,但对于叶仰天来说却是极为艰难!
他不知道心里莫名的担忧和恐惧从何而来,却发现它们如同心脏里喷渤而出的血液一般,深入腑脏,传入四肢,流遍全身上下。
去那里会不会死?他突然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咬牙道:“你这小子有时很勇敢很果断,怎么有时候就像个懦夫一般犹犹豫豫?你到底要到何时才能成长起来?”
叶仰天忽地站起身来。石屋外,天上那轮冬日已经升得老高,但它的光芒依旧无法与盛夏时分相提并论,又有山石大树遮挡,即使石屋面向朝南,几经辗转之下,也没有多少余光可以照进屋内。
光线昏暗,屋里的几捆干枯木柴散了一地,此时看来,更显这间石屋的破败。那昏死过去的黑衣人安静地趴在地上,身上的黑色外衣被撕裂了多处,大概是慌忙上山时被沿路的障碍刮破的。一片黑,与灰白的地面对比很是鲜明,很像是有人用巨大的毛笔在这里写了一个字迹拙劣而潦草的‘大’字!
“你忘了曾经说过的话了么?”叶仰天突然又开口自问,透过那道不宽阔的石门,瞥见屋外那被风刮起的树枝正酣畅地摆动,似在替他摇头作答。
他心里有坎,有束缚,这些阻碍时不时出现,挡在他的面前。他不是鲤鱼,越过龙门,便可成龙腾空,也不是蚕蛹,破茧而出,就能化蝶飞舞。即便他跨过这条坎,突破这束缚,也不能一飞冲天。不论鲤鱼或是蚕蛹,要突破阻碍,也并非旦夕之事。他亦是如此,需要时间的积淀。
摆在眼前的那个黑乎乎的密道也是一个坎,跨过这道坎并不意味着就是跨过心中的坎,这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但他心里分明清楚,如果跨不过眼前的坎,更遑论跨过心中那更难逾越的坎!所以当他的身体随着右脚向前稍稍挪动一步,就已经做出决定:跨过去!
几步便跨到了那个四方的洞口前,他探头朝里面看去。一股不同于石屋内的气味扑鼻而来,有些难闻,却不是潮湿发霉的沼气。看来密道里极为干燥,至少没什么水汽。四壁砌地很光滑,像是用砂石打磨过一般。没有可以走下去的台阶,也没有可供攀爬的梯子。里面很深,足有十丈,左面有一道门,想来那里应该是一个很长的甬道。
叶仰天沿着四壁向下,一直到那十丈深的地面,巡视许久,没有发现被有人布置过机关的迹象。十丈的高度不算很高,他伸出手掌,虚晃一阵,随意量了下,便纵身跳了下去。
双脚刚一触及地面,上方便传来‘咔咔’巨响,那张石床又自动合拢,将上方的洞口彻底掩住。密道里彻底无光,即使以叶仰天的夜视能力,在这里也觉得有些模糊。他并不慌张,以‘四轮乱象’掩住密道洞口,只要不是个神经病,都不会傻到连个出去的路都没有,除非那人是想把这里作为自己的墓室。
循着左边那道门,又朝前走了数十步。如他所猜测的一般,这里是一条极长的甬道,不过四尺多宽,一丈高,但这里只有一个身材瘦骨伶仃的少年,也不觉得拥挤,相反还有些宽敞。没有丁点光线,目力能及的范围只有十数丈远的距离,再往前根本无法看到。
上下左右,四面都极为光滑,叶仰天突然停下,拔出短剑,运足内力重重地砍在石壁上。短剑并没有切进石壁,倒像是砍在了玄铁上,震得他手掌一阵酥麻。除了撞击声在这长长的甬道内分外清脆,那被砍中的石壁出只留下了半寸不到的白色浅痕。他不由心惊,这里的石壁很奇特,比之山外的岩石不知坚硬多少倍,却被人生生掏空,且打磨得如此光滑。这铸造此间密道之人的修为实在太过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