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我们这种只要不浪,就能活很久的妖魔鬼怪来说,时间总是过得很慢,我们常常自欺欺人,说人类的生命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不值一提,事实上我们很羡慕这些短的恰好的生命,也很珍惜能和人类和平在一起的时光,人类总是有很多很有意思的行为,人的有些思想是我们这些妖魔鬼怪永远也想不到的,还有些人能做到的事情使我们永远做不到的。然而正是因为太过珍惜,失去的时候才会格外痛苦。
就像现在,这个我看着长大的男孩,在他十五岁生日这天的上午,被他的父亲告知他要去国外求学,他没有办法反抗他的父亲,只能来求我,他希望我能用我的力量让他父亲改变送他出国的想法,其实我也并不想让他出国,我很喜欢和他待在一起,他在很多方面都很有天分,音乐,绘画,运动,还有我学了几百年都没学明白的数学,他会把他所有的想法都说给我听,他会给我看他天马行空的画,他会用古筝给我弹我喜欢的曲子,和他喜欢的曲子。可我也没有办法,做为一只安分守己的灵,我很懂得不能过多插手人类的事情,否则有可能会死的很惨。我和他说明不能帮他的原因,他表示非常理解,不过从那之后直到他离开都没有再来找过我,我知道我又会过回以前没有人类的生活。
虽然我不再有人类的朋友,可是我还有其他朋友,比如那只叫长源的风骚的猫鬼,不过目前来看,他不会在一个地方多呆,因为它的主人已经风烛残年,可还没有找到他巫术的传承者,主人的巫力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躯体贮存,就会回归自然,成为我们这类修行的养分。当这股巫力消散,长源也会跟着消散。
然而作为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巫师,长源的主人很注重自己的传承者是否有天赋,是否骨骼精奇,天赋能帮助传承人更好地驾驭巫术,而骨骼精奇则能保证他们能习得一身好武艺,能在拼不过巫术的时候保命。兼具这两点的人不多,所以他主人至今没有找到合适的传承者,所以他想在还未消散之前多去些好看的地方,欣赏美丽的风景,看有趣的故事,结交有趣的人。
我记得他上次找我是来和我道别,他说国外的疗养条件比较好,他想把他主人弄到国外去安静修养,这样也许那个老头子能多活一段时间。所以我有可能也再也见不到他了,想到这里,我居然感觉到了一些久违的悲伤感觉。
男孩出国不久,这家人也搬走了,留下了一所又大又空的房子,还有我这颗挪不走的树,这个房子附近没有其他人家,最近的邻居也在方圆三百米以外,这里除了我也没有其他在修行的妖魔,人类建造了都市之后,妖魔的修行范围减少了很多,我之前的朋友们被人类逼得只能在仅存不多的无人区生活,偶尔他们会在夜里进入人类的都市,有记得我的妖魔会过来这里看看我,和我抱怨一下现在的修行是多么的艰辛,妖魔们为了争抢为数不多的灵脉大打出手,他们总是很羡慕我,不管这棵桃树身处何方,我都能安然的依靠这棵树修行生活。有不少妖魔曾经打过这棵树的主意,长源也不例外,可是总有一股力量把他们这些居心不良的妖魔拍飞,越厉害的妖魔,伤的就越惨。久而久之,再也没有妖魔打这棵树的主意,我倒是因此认识了不少人。
比如现在趴在桃树枝上企图对我灵体不轨的黑蛇。这条黑蛇叫廖野,从我成为流萤的替身那一天开始,就一直对我的灵体有意思,在他明白只要不伤害树就不会被伤到这件事儿之后,更是有事没事就来盯着我。廖野不能吸收天地灵脉的灵气,只能靠捕捉无法引渡的怨灵吸收其灵气修行,这种方式修行极慢,而且没啥保障,如果吸收的灵气不够,他就算活的再久也只能是众妖魔中最弱小的存在,随时面临被人杀掉煮蛇灵汤的风险。我作为天地间少有的没了怨念还能继续存在于凡间的灵体,自然成为了廖野最理想的捕猎对象,按他的话说,我不仅有几百年的修为,没了怨念的我灵体更为纯粹,平时还有这棵桃树的精气滋润着,他吃了我,最起码有一百五十年的轻松修行时间。
我坐在他旁边,看着他两个绿豆似的眼睛,时不时吐出的蛇信有几次都要舔到我脸上了,虽然我明白他是绝对碰不到我的,可是看着蛇信上快要滴下来的口水还是毒液什么的,还是觉得太恶心,又坐的离他远了几寸。“啧!我又吃不着你,你总躲啥?”廖野对我的行为十分不满。
“你不流口水,我考虑考虑坐地离你近点儿。”事实上,我虽然经常被这条黑蛇盯着,可是我丝毫不用担心他会吃了我,原因很简单,我替流萤留在这棵树里,身上当然有当初用来牵制他的缚咒,这咒虽然让我没有办法离开,任何有灵力的生物或者是怨灵也不能靠近我。所以,我挺喜欢看着这条蛇对着我露出那种看得见吃不到的痛心表情。不过自从他知道,他来看我时的表情是我为数不多的消遣,在我面前,他就再也没化成过人形,为此我惋惜了很久。不过值此寂寞痛心之际,能有个认识的妖能时不时来看看自己也是件挺好的事情,不管他是怀着怎样的目的。
廖野没说话,爬的离我近了一点,突然化成人形坐在我旁边,他看着我,没说话,可是我却在他的眼神里读出了怜悯,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这样的情感,还是对着我?他看着我的眼神应该是贪婪的,再不济为他自己痛心我也还能接受,难道他吃东西的时候咬着自己下巴了么,精神错乱?如果他此刻的眼神就足以令我震惊的话,那他接下来的举动简直就是折了我的寿。
他伸出手,知道自己碰不到我,就照着我的轮廓在我的头顶上虚着摸了几下,震得我好一会儿缓不过神,他看着我的样子,开口道:“我盯了你几百年,没有谁比我了解你了,可惜你是灵体,流不出眼泪,心爱的人离开了你,你一定很伤心吧,放心吧,等本大爷有钱了,出趟国帮你把那臭小子抓回来!现在有我陪着你呢,别太伤心。”
听了这话,我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这条蛇居然能把我当成朋友我确实没想到,他能来安慰我,我也确实有些感动,可“心爱的人”是怎么回事儿?!他说的出国,应该是指那个男孩子,他什么时候成了我心爱的人啊!思前想后只有一种可能,一定是那天那只虫妖看见他给我弹琴误会了,然后到处乱传。我叹了口气,认真的对廖野说:“那个男孩和我只是朋友,我活着的时候就没爱过谁,这都死了几百年了,我一个灵体,连心都没有了,拿什么去爱别人呢。”
廖野听了我的话,笑着说:“随你吧。我本来想着趁着你伤心之际过来安慰你一下,你一感动没准就能心甘情愿的让我吃掉呢,不过就你目前的心态来说,我想吃掉你这件事,遥遥无期喽~”我没明白,他要吃掉我和我的心态有什么关系,不过有一点他说的很对,想吃我是件遥遥无期的事。廖野在这陪了我几个月,实在坚持不了了,他再不去捕捉怨灵,非得灵力枯竭而死然后风干在我这桃树上,于是他和我告别,我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就像流萤一开始和我说的那样,我一个人借着他的道行保持灵体不会消散,像妖一样修行,没有修士来找我麻烦,平时没事的时候在树荫的范围内散散步,在树上看看云卷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