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对于强制搂在腰间的手臂，何皎皎最初客气的挣扎了几下未遂后也就不再做无用功，毛茸茸的脑袋低垂着，眼睛专注的于脚下华丽的地毯。怎么自己念了首诗后这家伙就非要带自己进来呢？难道他还是个诗歌爱好者，被我的文采所倾倒，这也太扯了吧？何况咱也不是原创啊？何皎皎兀自想着。
突然腰间的手臂紧了紧，耳边传来一阵柔软****的碰触.“今天来的暴发户虽然不少，但地上也没有现成的钞票可以捡的”
靳风的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嘴角仍如往常一般带着得体疏离的微笑。何皎皎猛地打了个哆嗦，立刻往相反方向偏离自己的脑袋。这厮简直成精了，连声音都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诱惑，撩拨得你心痒痒，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的气息，真是媚骨天成，堪比生化武器！
由于人太多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找着老妈在哪儿何皎皎只好随着靳风入座。礼堂的四周布满了百合花，半空中吊着巨大的百合花球寓意百年好合，连嘉宾席的座位上也别着朵怒放的百合，整个礼堂的布置充满了浪漫何圣洁的气息。何皎皎却无心欣赏，因为她现在十分想打喷嚏。此时的礼堂异常安静，众人都伸长了脖子关注着台上的新人，只听司仪喊道“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阿嚏”一个响亮的喷嚏声如惊雷般响起，造成的后果是新娘的手抖了，闪亮的钻戒如有了生命般一路蹦跳着滚到了何皎皎的座位底下。感受到周遭谴责的目光，何皎皎自觉地撅着屁股钻进座位下伸长了手去够戒指，但还是差了一点。戒指被卡在座位下的一个小角落，突然灵机一动的何皎皎伸直了五根手指头，中指的第一个指节正好套进了戒指里，然而眼前的景象却瞬间扭曲，何皎皎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再度醒来的何皎皎发现她正坐在地上，昏暗的房间，冰凉脏乱的地板，房间里唯一的床上半躺着一个正在发疯的中年男人，一切他触手可及的东西都被无情的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响声。何皎皎望着脚边的花瓶碎片发了会儿呆。又做梦了？为什么感觉这么真实，脸上清晰的刺痛感正是来自刚才花瓶破碎时溅起的碎渣，胃部轻微的抽痛显然是长时间没有吃饭的缘故。还有她如鸡爪般脏污的手分明是小了一号。周围的一切都让何皎皎感到不适。何皎皎对自己说这是做梦，这是做梦一二三，起来！起来！默念了几遍后仍然不管用。于是她将目光投向床上的何守志，何守志此时正拿着台灯砸向锁着他脚的脚铐，锵锵的响声回响在房间里。不，这不是梦，梦里的她从来就没有注意过这些细节，梦里的她从来就只看见爸爸哀求的，憎恨的眼神。何皎皎猛的站起来，快步走到床前叫道：“爸爸，爸爸”
何守志抬起头哀求道“皎皎，你放爸爸出去吧，爸爸的乖女儿”
“你小时候最听爸爸的话了，你放爸爸出去好不好啊？”眼前的何守志面色灰白，眼窝深陷，瘦骨嶙峋，如果他躺在床上不动没有人会以为他还活着。活着也如一具行尸走肉般。
“爸爸，你还没死”何皎皎似乎没有听到何守志的哀求，她心中正有一团欣喜的火焰在燃烧。
“你当然希望我死！你和你妈都希望我死是不是！”何守志看何皎皎没有帮自己的意思，恶狠狠道。
现在的何皎皎只希望能够留住爸爸的生命，当初的她太过自私，明知道爸爸的身体再也经不起注射毒品了，她还是狠心地放他出去让他自生自灭。是她亲手杀死了爸爸，当年的她虽然还小但却是故意的，明知道放爸爸出去，爸爸会死，她还是那么做了。因为她受不了跟一个疯子住在一起，受不了同学的嘲笑，更受不了这个疯子打妈妈。但是看到爸爸躺在冷柜里的那一刻，何皎皎后悔了，在以后无数个噩梦里，何皎皎独自品尝着这份后悔。这一次，她要爸爸活着，她相信只要她跟妈妈不放弃爸爸，他们总能熬过这一关的。
何守志突然抓住何皎皎的胳膊将她扯到身边，手迅速地抓向何皎皎脖子上戴的钥匙。反应过来的何皎皎奋力的挣扎着与何守志争夺手里的钥匙。若不是何守志太过虚弱，以何皎皎10岁的身体哪里争得过一个成年人，所以双方现在是势均力敌
“爸爸，你放手，出去你会死的”何皎皎大声叫着，试图唤醒何守志。但此时的何守志已经红了眼哪里还听得动劝，慌乱之中将台灯砸向了何皎皎的额头。何皎皎只感到额上一阵剧痛就晕了过去。
这一幕恰巧被刚下班回来的赵凤林看到，见女儿满头是血倒在地上，近两年来受的辛酸委屈一齐袭上心头登时发了疯般扑向何守志，二人厮打起来。
再一次醒来的何皎皎，只觉得屋子里安静的诡异。爸爸，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一样，妈妈不知道去了哪里。
脚边躺着一张纸，纸上满是妈妈的字迹。看完纸上的内容何皎皎笑了，轻轻地微笑着。“这个梦怎么还不结束呢”
阳台的窗户大开着，冰冷的风吹进来，吹得她瑟瑟发抖。楼下响起了警笛声，和人们热烈的议论声。
何皎皎愣愣的看向地上那一滩血渍，脑中空无一物。
没有人注意到有一个小女孩如游魂般从他们身后走过。何皎皎光着脚在街上走着，似乎没有感受到街上陌生的目光和扑面而来细小的雪花。直到实在走不动了才发现竟然已经走到了楚家别墅的大门外。脑袋里回响着妈妈信中的交代“皎皎，去找你小姨吧，跟你小姨说爸爸妈妈对不起她，愧对了她的信任。她会照顾你的，以后好好孝顺你小姨。妈妈对不起你，你爸爸是妈妈失手杀死的，所以妈妈只好丢下去陪你爸爸，以后也别想妈妈，就把你小姨当妈妈吧。妈妈希望你能快平安的长大。”
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何皎皎抖了抖已经冻僵的手，刚想去按门铃，就发现有一束灯光从身后打过来。那是一辆黑色的商务奔驰，司机小刘正在打电话。不一会儿铁门开了，撑着伞的张妈小跑着出来，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把伞，咋咋呼呼的喊着“哎呦，我的少爷，大雪天的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完全无视站在门口的何皎皎。
从车里走出的少年一身笔挺的深色校服，栗色的短发被风吹的飞扬起来，皮肤如上好的白瓷在雪夜里透着荧光，眸子有如化不开的浓墨，淡樱般的唇紧紧的抿着，神色冰冷默然，似乎与这大雪融为一体。楚铭撑着伞从何皎皎身边走过并没有施舍一丝目光给她，就好像她只是一团空气。
“表哥，我要见小姨”何皎皎僵硬地喊道，声音有些发抖。楚铭的脚步没有停顿地继续向前走去。
“求求你，让我见小姨，我爸妈死了。”何皎皎压抑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哽咽。楚铭的脚步顿了下，并没有回头。声音比他的眼神还要冰冷“走吧，这里没有人会帮你”然后迅速地走进门内，黑色的铁门在何皎皎面前无情的关上，只有张妈还在絮叨的骂着“死了活该，做了那么不要脸的事，还有脸来求人”
一切又归于平静，只有呼呼的风声和刻骨的寒冷提醒着何皎皎她还活着，她还有父母的身后事要料理。找了一个避风的角落何皎皎睡着了，梦里的她回到了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爸爸还是恒江的小职员，工资不高却足够养活全家人，妈妈是小区幼儿园老师，每天晚饭后全家人就会围在一起看电视，自己的小愿望总是能被满足。直到后来因为一件案子爸爸被公司开除，不久后就染上了毒品，然后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开始变得支离破碎……
何皎皎是被饿醒的，雪已经化了，太阳很大，却仍然把何皎皎冻得牙齿打架。何皎皎决定去找点吃的，冬天的大街很干净，路上的人们都是行色匆匆的，街边摆摊卖早点的大妈正大声的吆喝“包子，热豆浆。包子，热豆浆勒！”
何皎皎站在早点摊前贪婪的闻着包子的香气，手伸进口袋里一摸，叹口气，刚打算走，一份打包好的包子和豆浆就出现在她面前。大妈笑的很灿烂“小姑娘拿去吃吧”何皎皎灰扑扑的小脸上扬起笑容看起来像只滑稽的流浪猫“谢谢阿姨，不用了等我有钱的时候再来买”大妈硬将豆浆塞进何皎皎的手里。爽朗道“阿姨知道你没钱拿去吃吧，不收钱”何皎皎犹豫了会儿接过。“小姑娘你再往前走一个路口那儿有家福利院，去那儿看看”大妈好心的建议。
何皎皎吃完东西，浑身都有了力气。从路边的玻璃橱窗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形象。头发蓬乱，脸脏得像花猫，额头上还有一大片血痂，一件单薄的绿毛衣，还是妈妈拆了她的旧毛裤后改的，下身土黄色的运动裤已经变成了褐色，哎！还真是小乞丐啊。无奈的撇撇嘴，何皎皎趁人不注意钻进了孤儿院的后院。却发现这里十分热闹，一群小男孩正在围攻另一个小孩，那个小孩看起来十岁左右的样子，被那群小孩撒得满身满脸都是水泥灰，狼狈的躺在地上，表情凶狠，无济于事的反抗着。
何皎皎觉得自己好歹是一个成年人，不能看着一个孩子这么被欺负！于是她很有气势的大喊了一声“都给我停下！”喊完之后才发现她的声音怎么这么嗲，还软糯糯的。
猛然想起她现在也不过是10岁的小屁孩一个，刚才瞬间勃发的威猛气势不由得也瑟缩了。那群小孩停下来扭头看向何皎皎，眼里是的坦荡荡地鄙视。然后继续手里的活儿，何皎皎被这种直白的鄙视给激怒了，嚎了一声也加入了战场，就当是晨练吧，何皎皎想。
战况正酣时，一声威严的怒斥响起“都给我停下”小屁孩们顿时四下散开恭恭敬敬地站成一排，叫了声“院长”
何皎皎却抓住机会将刚才揪她头发的那个小孩揍了两个青眼窝，才意犹未尽的停下。
“你们这群不省心的孩子怎么又在欺负程晓风……”院长洋洋洒洒的絮叨了十几分钟才停下。然后朝身后的站着的两个年轻女孩子抱歉的笑道“让二位记者见笑了，孩子们还小难免顽皮，我带二位去其他地方转转”
这两个年轻女孩是记者？何皎皎灵光一闪，手脚灵活的从地上爬起来窜到两个记者面前仰起脸可怜兮兮的叫道“漂亮姐姐，我有话对你们说”两个女孩子疑惑的看向院长，院长皱了皱眉头问“小朋友你是？”她肯定这个小女孩不是福利院里的孩子。
“我不是福利院的，我姨妈是恒江制药的董事长”
恒江制药在江城是家喻户晓的大企业，怎么会有这么狼狈的亲戚，三人明显是一副不信的表情，。
“真的我没有骗人，我家有户籍证明你们可以去派出所查的”
三人看一个小女孩思路如此清晰居然还知道要去派出所查户籍不由得信了几分，尤其是那两个刚工作的小记者两眼放光，似乎挖到了天大的新闻。
“漂亮姐姐我爸爸妈妈刚去世，我姨妈还不知道，你们带我去找我姨妈，她一定会感谢你们的！”
这两个记者倒也不在乎恒江制药的懂事长会不会感谢她们，对她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她们刚工作不久就能挖到这么好的新闻素材，如果这次做得好就能成为新人中的佼佼者，看那一帮前辈如何在对她们颐指气使的。看二人的神情何皎皎知道她成功了，这下赵凤华要是不出面领养她就会被报纸写成六亲不认的冷血商人，恒江制药多年来通过赞助希望工程维护的企业形象就会受到打击。
现在的她还很弱小，家里的房子已经被抵押出去，如果没有人领养她，没有人替爸爸偿还欠下的高利贷，那么那群放债的黑社会早晚会找到她，她未来的命运将是不可想象的。何皎皎敛了神情，装出一副天真的摸样跟在两个记者身后准备离开福利院。
“喂，你叫什么名字”刚才被群攻的那个小孩追了出来。
“何皎皎”何皎皎没好气的说。
“真难听，还很奇怪，我叫程晓风”小孩一脸不屑，还是自他的名字好听啊，念起来多顺口。
“你懂个屁，你的名字一听就很没内涵，我的名字可是从‘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帷’这两句古诗里来的”
“什么意思？”程晓风皱着眉头，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意思？饿，太复杂了你还小跟你说你也不明白的，不跟你废话啦！”何皎皎尴尬的摆摆手，迅速地窜进面包车里。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