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接下来,连着试了好几件披风都觉得不是很搭,涵瑾不禁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秋荷一旁看着都累了,忍不住嘀咕:“这翠绿色的衣服春秋季节明穿还好,到了冬天可真不好搭配。换一件不就得了?”
涵瑾小脸一绷,坚定道:“今儿必须穿这件!”
说着拿起一件浅棕色的披风,披在身上试试,又朝秋荷问,“这件怎样?”
未等回答,丫鬟冬雪已推门走了进来,秋荷忙向她求援,“你快帮着看看,说今儿非这件不穿,这会子一件一件的试着披风,晃的我头都晕了。”
冬雪便顺势朝涵瑾看了眼,带着几分讶异笑道:“这是怎么了?之前就嫌这衣服颜色不好、做工不好、样式不好……”
涵瑾听的脸上不由得一热,低头打断她,“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快来帮我挑一件外搭。”
两个丫鬟也只当她任性,挑来挑去,终于选了件浅灰色的披风,披上,对着打量一番,冬雪笑道:“只能这么凑合着吧。”
原有故意逗她的意思,秋荷见她面有失望之色,忙又笑道:“还是冬雪眼尖,这么衬着倒是俏生生的,多可爱。”
涵瑾撇了撇嘴,在她的概念里,“可爱”一词多是用来形容那些没长成的娃娃,而她一直很反感被人当成娃娃,尤其今日。
出来小院,一路至府门口,涵瑾一直在纠结:那天我并没有明确表态,他知我今日会去莲青山上看热闹吗?就算去了,他的身份,我能那么容易见到吗?就算见到了,沁凝公主是个大美人,她去祈福,沿路看热闹的人一定很多,他能在茫茫人海中那么碰巧就看到我吗?如果他看不到,我费这么大劲儿还有什么意思?
揣着这般心思刚刚迈过门槛,不提防一侧突然闪出个影子,惊得涵瑾“啊”的叫了一声,紧接着有人将她搂住,“宝儿,我就知道你会去看热闹!”
“松开!”涵瑾挣开那个怀抱,稍有不悦地皱了下眉,“男女授受不亲,请你自重!”
姚竹愣了一下,接着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再试试自己的,奇道:“没发烧呀!宝儿,是我呀,你不认识我啦?”
被涵瑾剜了一眼,又有些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今儿是怎么了?以前你从没对我说过这种话……”
涵瑾终有些不忍,语气稍缓一些,“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我都不小了,熟归熟,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
态度却是相当的认真,可越是认真,姚竹就越发不能理解,“你平日从不在乎这些,怎的一夜之间像变了个人似的。”
涵瑾不愿多废话,“反正你仔细记住我的话就是了!”
说罢,绕过他要上马车。
姚竹也顾不得仔细思忖,边追边求道:“一起去吧?以前有什么热闹都是一起去的,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涵瑾脚步未停,只是有些不耐烦地回头瞪了一眼,“都说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姚竹只以为是上次的事情给她留下了阴影,坚定道:“我会小心保护你的,不闯祸,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听不懂吗?我、不、要、跟、你、一、起、去!”涵瑾只觉得今日耐心较往日更加有限,一字一顿地说完,人已到了马车上,果断吩咐车夫驱马,留下姚竹在后面一阵哀嚎。
“呜呜,我被宝儿抛弃了……”
行了一段,车夫隔着帘子,低声朝涵瑾道:“后面似乎还跟了一架车,小姐认得吗?”
涵瑾只以为是姚竹追来的,也懒得探出去看,不甚在意地道:“走吧,不用管。”
……
天再冷,却盖不住风国百姓的热情。
今日沁凝公主上山为风王祈福,四位已成年的王子连同十四、十七,六人一同随行,主角们尚未出现,赶来围观的百姓却已从寺门外一路蜿蜒排到了山脚,其中不乏一些扮了男装的妙龄少女,借着围观公主的因由,实为一睹众王子的风采。
涵瑾下来马车,并不学其他人那样可劲儿往上面挤,虽说在高处比低处的人视野更开阔些,可她想要的并非全景,只想待会儿祈福的队伍上山,可以更早从她身边经过,以便第一时间抓住某个画面的特写!
抱着这样的心态随在最末尾,涵瑾开始悠闲地打量起周围的布置:红毯自寺院门外一路铺至半山腰,石阶路两旁灯笼高挂,扯上打成花样结扣、既做装饰又有警戒线作用的红绸丝带,每两百步架起一道彩虹门,上以彰显帝王家威严的紫色为底,金线勾出张牙舞爪的图案,应该是这个国家的图腾。
涵瑾的目光从高处一层层的落下来,心说这风国不愧为礼仪之邦、文化大国,面子工程做的倒很气派。同时又觉得好笑,早前跟着先生去到各地考察,路过的贫民窟,多有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百姓们,而当今王上居庙堂之高却不知民间疾苦,不为社稷谋福,只在这些虚场上做面子,着实有些可悲。
正想着,听得远处锣鼓喧天,众人纷纷放眼远眺,随即,高处有人带着惊喜大喊:“看见了看见了,往这边来了!”
祈福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向山脚这边行来,运交华盖,似乎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护卫的阵容亦十分强大。随着锣鼓声渐进,涵瑾心中那股莫名的紧张也越发的明显。
护卫的兵士们在山脚下略作停顿,众主角分别下车下马,换乘上轿,涵瑾踮脚看过去,来回数了两遍,才确定随行的成年王子只有三位,找来找去,终未瞧见郦城的身影。心下不由的一空,听着身便众人的悄声指点议论,更觉纷乱如麻,竟有说不出的慌乱瞬间渗透全身。
兀自失神,百姓已陆续跪下,伏地向沁凝公主及众王子问万福,不经意间,将呆呆站立的小人儿衬托的分外显眼。
郦昀由宫人侍奉着上轿,透过未落的帘子一眼瞥见路旁的涵瑾,微愣过后唇角不自觉地勾出了一抹冷笑。轻哼一声,害的那侍奉的宫人以为自己哪里做的欠妥,紧绷着神经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被身旁的好心人拽了拽衣角,涵瑾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跪地,及时避免了被护卫官兵揪出来问“不敬”的厄运。只是这短暂的失神,注意到她的却不止郦昀一个,另一位,便是十日前刚刚过完二十五岁生日的七王子郦宁。
当时郦宁挨个桌上敬酒,印象最深的却是被这姑娘直接、大胆,却自以为没被发现的目光盯了个全程,愣把他一个大男人盯的浑身不自在,再被酒水一冲,双颊竟隐隐有些发烫。失败啊!
回想起这些,七王子的脸色不禁一沉,转而却发出一声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的轻笑。
本来他严肃惯了,脸色沉下来的时候贴身侍奉的宫人尚未在意,只是这一声突如其来的轻笑激的正打算放下帘子的她手轻轻一颤,无意对上郦宁的目光,慌忙又低下头去。
隐约听得郦宁在轿中尴尬地咳了两声,心中暗想,在他身边侍奉了这许多年,从不轻易见到他笑,偶尔应付王上或大臣们,笑中总带着无可掩饰的疏离,像今次这样毫无防备的,还是头一回。
队伍陆续走过,百姓得了免礼后陆续起身,涵瑾仍有些恍惚,随着大流机械地起身,不提防被身旁拍打衣上尘土的一位中年妇女的胳膊肘捣到肩膀,当下站立不稳,向后退了半步,却一下踩在了别人脚上。
真倒霉。涵瑾懊恼地拧了拧眉,正要开口道歉,扭头却迎上一双饱含笑意的眼睛,当即愣住。
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心说这是天太冷,冻出幻觉了么?
摇摇头,定眼再看,想这世间能有这般让人温暖的眼神,这般让人安定的笑容的,除了他还能有谁?一时又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三……”
被郦城一个眼神止住,见他穿的只是寻常衣服,便省了后面的“殿下”二字,直接问道:“你不是应该……怎会出现在这里?”
郦城将她拉出人群,找了块空荡的地方落脚,笑回:“染了风寒,便告了病假。”语气甚为轻松。
涵瑾听了却责怪道:“那还不安心养着,大冷的天儿为何又跑出来?这会子可觉得不舒服了?”
问完见郦城只是看着她不语,笑中还透着几分狡黠,愣一愣方知这只是个告假的借口,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时又觉得自己刚刚的反应有些激烈,掩饰般的瞪了一眼,“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