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学生时代的回忆,总是离不开关于教室、校服、操场、假期,在学期开始的时候,我总是不适应,想念假期的悠闲和自由支配的时光,而好不容易熬过期中期末考试,真正到了假期里,我还来不及高兴几天,又开始舍不得同学,舍不得李老师,觉得一个人在家无趣,还不如上学的时候与同学天天见面,一起玩来的高兴,于是又盼着开学。
说到暑假,总不由自主的想起透过摇曳在夜风中的碧绿葡萄叶,瞥见漫天的星星,耳边传来蛙鸣阵阵,鼻端似乎都萦绕起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蚊香味。
我偏爱夏天的夜。比起白天晒得滚烫的泥地,在树上嘈杂不休的蝉和永远抹不干的汗水,夏天的夜伴着老人们的蒲扇和长长的故事,是那么的温柔、美丽。即使是雷雨夜,也因解脱了之前的憋闷和燥热,显得格外畅快而令人期待。
暑假一到,我就格外高兴,为了假期里的被井水冰过的西瓜,为了约上双胜、黑皮、大刚到河里体验水中“飞”的感觉,为了迎着夜风在田野边散步……
熬过一个学年漫长的期终考试,不就是为了这一个暑假的悠闲时光嘛?
然后同学再相见时,已经变成高一级的学长学姐,拥有了周围村落里新来的一批学弟学妹。
似乎只是在炎热的夏日午后多小睡那么一下,就长得比其他季节快了一倍。这种奇怪的错觉,却让我真切的觉得自己正在成长。
这是一个轮回,好在我身边总有这么几个男孩子陪伴着,双胜、大刚、黑皮,还有虽然不和我们一起上学,却总是跟着我们一块玩的二狗子和二傻。
而今年的暑假我几乎未曾与他们在一起玩耍,每日只能独自一人,还得修炼。虽然在德叔的守护下,即使我随时开着天眼,村中灵体之类的东西除了阿红和田边的守护灵以外,基本上是看不到的,偶尔遇见路过的信使,托他们带信出去后,没有一个带着消息回来过。
对于我来说,这简直就是和以前的生活全部告别了,完全由古怪灵异的世界替代,心里的别扭和不安,是越来越大。
而期待着开学,其实也是期待着回归现实的世界。
只是当时只有八岁的我根本意识不到这些,只晓得今年暑假,比往年更期待开学,更想念进城的大家。我也绝想不到,即使是开学了,也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只做个普通的孩子,有些事改变了,终究就是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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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的第一天早晨,我就和爷爷闹了起来。
“爷爷,这算什么东西,为什么非要我穿这个!?”我还穿着睡觉穿的背心短裤,手里提着一条碎花小裙子,红着脸问爷爷。
“这条裙子多好看哩!小扇儿为啥不喜欢嘞?”爷爷一脸奇怪的望着我,手里还端着一碗面,这是为我今天开学特意煮的早饭。
“我……我……”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理由来。
我不能否认这条裙子的确是十分漂亮的,别说是在这个山村里,这么精细别致的裙子,哪怕是到县城的商店里,也是很难看到的。
我是个小姑娘,自然也喜欢。可是,我宝扇从小到大都是穿着T恤、背心、衬衫,配着短裤、长裤、大裤衩混在小子堆里的,哪有穿过什么裙子啊?
开学的第一天,我居然……穿了条裙子!我宝扇姐,八年来从来没有穿过裙子,混在男生堆里当大姐大的我,怎么可能穿这种裙子啊?!
好吧,我承认,这个碎花很漂亮,这个裙子我也很喜欢,可是穿着它去上学我就直发毛,德叔真是的,好好的为什么拿这条裙子给爷爷叫我穿啊?还说以后都要穿裙子,那我还怎么玩啊?
刚踏进教室,就看到那帮小子的看我的眼神都直了。在这种山村里,本来孩子就不多,家里稍微有钱点的,早就接进城里去了,剩下的家里都不富裕,农村女孩读书的本就少,如今班里更是只有我一个女生,我心里很是不自在,幸好刚开学,李老师早早来教室训话,我低着头,只管装不知道他们盯着我。
这一天,我可谓是坐立不安,平时课间我早就凑到男生堆里聊天闹腾去了,这一日却只乖乖坐在位子上低头做用工读书状。明知道男孩子们聚在教室后边偷偷议论,连隔壁班的都赶来躲在后门那儿看我,也装作没察觉。
这个地方就这么大,学校里都是周边村落的孩子,哪个不认识我宝扇,如今见我居然穿了条裙子来学校,自然也都赶来看热闹,不时有压得低低的笑声传来,我脸上烫的似乎能煮熟鸡蛋。
刚放学,我就溜了回家,爷爷在地里还没回来,我自己从橱里取了两片西瓜吃,正巧遇见阿红来找我,就和阿红两个一人一灵出了门。
找了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爬了上去,刚坐在树上,我就抱怨开了。
“阿红,你说德叔是怎么想的,非让我穿成这样!我还怎么和大家去玩,要是去游泳,要是去爬山,要是上树不都被看光啦?这种露着光溜溜两条大腿的感觉,一点也不好,风一吹都凉飕飕的!”
阿红笑的前仰后合,要不是她只是个灵体,恐怕现在都掉下树去了。
我见她只管笑我,更是生气:“有什么好笑,你也不替我想想,别的人也就算了,双胜、大刚他们最皮了,要是他们来掀我的裙子怎么办?不过谅他们也没这个胆子,他们倒是试试看!哼!我宝扇姐可不是白叫的。”
阿红笑的更加厉害:“哈哈哈……宝扇姐,哈哈哈……你这不也是能爬树的嘛?只不过不能在男孩子面前爬罢了。嘿嘿,宝扇,小宝扇,小傻妞~”
我懊恼的不得了:“我这个样子,别说是和小子们去爬树了,就是在野地里跑也不行啊,和他们呆在一起的时候,哪怕来阵稍大一点风,我都得按着裙子。不然,就可能让我宝扇姐再也抬不起头来……阿红!我还是比较喜欢你不说话的日子……”
“那是你还没有修炼到家,根本听不到好不好?”阿红直接揭我的短。
“你!为什么你说的话,句句都这么呛人呢……”我有些不高兴,想起来,阿红的性子也的确很奇怪,虽说是好玩喜欢说些俏皮话,也有些过头的,通常出口就是嘲讽,虽然我六识比常人敏感,知道她没什么恶意,可心里还是会有些不痛快。
“我成为信使后过了那么些年,我倒是能看见人了,可是能看见我的人,也不过那么几个,能陪我聊天说话的人更少,我其实很高兴能和你聊天的。不过我好歹是个灵,看见的不少事,听过不少话,都是些不能见光的,心性自然会受到影响。你不会生气吧?”
“不会啦。”我有些意外的看着阿红,她面露阴沉低着头,我能感受到她说的话是真心的,可我这个年纪,还不能理解她这么多年来累积的痛苦。
正当气氛变得沉重起来的时候,我突然看到蔡秃子迈着两条小短腿从村头小路走进来。
“咦?真奇怪,又不是过年过节的,怎么蔡秃子突然回来了?”我望着蔡秃子一路向蔡大爷家走去,背后还附着一团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黑气。
这不算灵,应该是长期接触灵而沾染的气息,村里在村长的守护下很干净,而一般从村外来的人,身上多少都会沾染些,并不稀奇。
“还不是为了他那个宝贝儿子,这个老财迷倒也知道帮着自己的儿子。”阿红有些不屑的嘲讽道:“只怕是他自己觊觎咱们村中的法术,回来求蔡大爷了。”
“儿子?你是说驴子哥?怎么回事?”
蔡秃子的儿子叫蔡律,比我大上7岁,我们都管他叫驴子哥,他早就跟着蔡秃子进城上学了,而由于他年纪比我们大得多,所以就算是在他还在村里的时候,我们也并不怎么来往。如今听得他要学法术,倒也吃了一惊,连忙问阿红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