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完全沉入西边了,黑暗随着褪去光芒的天幕步步紧逼,透过四周的落地玻璃窗逐渐笼罩了整个休息区,休息区大厅里的灯,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感应外界光线变化而自动亮起,我躲在沙发后边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可惜,屋内没人这个假象并不能使那个暴躁的家伙放弃靠近的念头,伴随着办公区不断传来的一连串爆破音和物品毁坏声,那个家伙慢慢向这里靠近。我小心翼翼的放出自己的六识去探查,居然发现在它身后,还有不少灵力波动在快速向这里聚集。
一丝血腥味慢慢弥漫开来,有人受伤了!
可是我很确定办公区的人早就在广播之后全部撤离了啊!难道是所谓的“灰衣”?
我现在唯一能当做“武器”的东西,就是手里紧紧捏着的一把明晃晃的——银器……
很可惜,这不是任何一件来翼明给我的抑制器,那些东西都被我当成“跟踪器”丢掉了。同时附有我和他两者的灵力的抑制器实在太容易被追踪了,所以我特意浪费一整天的时间,在人来人往的长途汽车站摆了个地摊,将这些外观精巧的小东西卖给素不相识的旅人们,企图起到迷惑他的作用,好让来翼明这个“跟踪狂”晚些找到我正确的去向,自然不会在自己身边还留下一件。
在感觉到有个暴躁的灵体在通道另一端的办公区出现的第一时间,我的反应还是立刻抓过身边的任何一件反着光的小巧“武器”对着门。这是这么多年的经验所致,几乎演变为一种条件反射。我的灵力不弱,来翼明总又不会距离我太远,面对大胆的恶灵、妖怪之流,只要我用抑制器唬住对方或者拖延一点时间,就能获救。
可惜,当我看清自己手中那把明晃晃的“武器”——用于加速红茶中方糖融化的银制小勺子。我就瞬间放弃了无谓的抵抗,开玩笑,如果我今天多领一份蛋糕,能用把叉子也比这个强啊!
但既然抓在手里了,用金属的导体来发挥自己的灵力,总比正面遇到那个灵体的时候直接冲上去与其肉搏来的强,况且银的传导性还是不错的。
所以我就攥着这把迷你的小银勺躲到了沙发的背面,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口鼻,静静地俯下了身。
难道是妖怪开大会?!怎么选这里,这不是要我命嘛?!
我就该好好研究《员工手册》的,不然就不会明明听见了广播还留在这里悠闲的喝下午茶,现在早就和提前下班的莎莎溜到生活区的餐厅吃饭了吧?听说餐厅请了个新厨子,那几道新鲜菜色每天可是限量的!这么多年跟着来翼明生活,早就把我的嘴养刁了,能让我吃的满意真不容易,可这里的餐厅绝对称得上高级,不是特级才对!
我并非不知道这个研究所有怪异的地方,但总是自我催眠着,像用高人的符咒、请风水师布下特殊的格局、或用开过光的宝物镇宅之类的不是很多嘛!像医院这样的地方,用不同的服装来区分工作性质的也很正常啊。
因为太过相信研究所外围的防御,或者说太渴望在完全正常的世界生活,在这里接触到的同事和患者又都是常人,研究所里干净的连一般无意识的灵都没有,所以长久以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多少会麻痹些儿。以至于这么强大的灵体接近也没发现,被它近了身。
“嗷喔……”
一声怒吼响起,那家伙更接近了,好像就在通道里,甚至能嗅到浓重到让我作呕的血腥味,还有那“呼哧呼哧”的呼吸声,听起来就不好惹。
“该怎么办?!”
我几乎苦笑出声,没想到我居然会在这里被困死。
我从没想过能摆脱来翼明的寻找,想想看,他都找了我多少世了,他找人的本领究竟如何我不知道,但找我的经验嘛,累积起来达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就对了。我喜欢玩捉迷藏,他认同我的这个小癖好,但一直都在他规定的安全范围内。
这回,我算是玩大发了,都不用脚趾头想就能知道,这家伙要是找到我,绝对不会像来翼明那样明明心里得意的不得了,却一脸神神叨叨的,关我两天就完事了。
“你说我要是被这家伙先找到了,还能不能剩下点骨头渣子给你找到?”我几乎听到来翼明轻笑的声响:“唉,连写遗书认错都不可能了。”
什么东西就站在沙发后,我清清楚楚的知道,甚至如果低下头趴在地上,就可以从沙发底下的缝隙里直接看到那团影子缓缓移动。
不敢动,却逼着自己动,捉迷藏的时候躲在一个地方不动是大忌,这是独眼告诉我的,我几乎能听到她在我耳边压着嗓子低低的兴奋的嗓音:“来了,来了,过来了!叶子快逃!”
原来离他们越远,越久,我就越是记得清晰。
我趴在地上看着那虚浮的两只脚的影子缓缓向沙发左侧绕过来,我就用握着小银勺的手的手肘撑着自己倒退着向沙发的另一侧逃。
如果独眼在这里一定激动得不行了吧?如果是马尾辫或者羊角辫,那就肯定憋不住喊:“好刺激,好刺激。”然后立刻就暴露了,发出一阵“嘘溜溜”的夜猫子的怪叫向两个方向同时逃跑。
不过我现在还需要用另一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才能压抑住自己不出声。我还能躲到哪儿去?马上这个长沙发就到头了,这个暴躁的家伙后面可还是有好几个灵力波动在靠近呢!这个沙发和旁边的沙发之间的空隙足够那些儿后来的家伙看到我笨拙的身躯了。
也许这样也好,没人记得我,外公外婆不记得,妈妈也不记得,来翼明他已经习惯了在不断寻找我的岁月里沉浮吧?如果我的魂魄被扯碎,再也不能轮回,他找不到我该怎么办?
哦,对了,他不知道,嗯,他不会知道,那就一直找下去吧。
就在我苦笑着打算放弃这个马上就要分出胜负的“捉迷藏”游戏,站起来正面迎接,好让自己告别的时候也体面点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个熟悉的声音。
“嗬!让我费了老鼻子劲了!你这小畜生还挺有脾气啊!?这里可是死胡同,看你还往哪逃,你往玻璃窗上撞啊!去呀!还没完全气疯嘛,知道自己要是撞上去保管像个苍蝇似地被弹回来是吧?!”
这个人我从认识到现在不过10天,却天天见面无数次。没错,他是G区的一个工勤师傅,负责清洗器具。性格大大咧咧的,是个粗犷的大叔。
这么说来这里穿灰色、棕色、橙色的都是工勤,也就是所谓的保洁后勤人员。分别负责清洗器具、清洁卫生和各区之间的运输。
而一般的工作人员是绿色制服,组长则是黄色,整个区的头穿白色。
那么我怎么是淡蓝色?
“嘿,莫非是因为丫头片子你是新来的?”我记得这个大叔第一次见我穿着淡蓝色制服就是这么问的。
灰衣,洗器具的工勤大叔,和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