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相便如此肯定,白景止,一定会出现在此处?”云经年举着他的风流九美扇,上下摆动的翩然,却恰恰遮住了他的眼眸。
苏念闲看着身旁的男子,笑的十分清雅。
“这本就是我们的合作条件,不是么?”
云经年却沉默了半响,突然轻声开口道:
“我总觉得你不仅如此,……但是我却想不出你还隐藏了何等手段,在此处你还有何势可借。”
苏念闲却是十分随意的摘了一朵遗迹之中盛开了上万年的鲜花,丝毫根本就不担心触动了可能的阵法。
“这生长了数万的花朵,便连气息,都要芳香的多啊。”
他抬头看向云经年,语气很是平静淡定。
“闲云公子既然想不出,便不必为难自己了。既然是为了这世上的良辰美景而生,此刻不观赏这别处再不复得见的奇景,更待何时?”
云经年被他说得一窒,却看见他果真看向了别处,眼中全是欣赏之色。
“苏念闲……你我相识十年,我却竟是从不曾看懂你。”
苏念闲没有转过身,只声音柔软的传来。
“经年你太过誉,念闲不过是世间一俗人,在这苦海之中苦苦挣扎罢了,哪里有什么好叫别人去看去揣摩的地方。”
他的身形很快便转过这一片花海,只留下一抹青色的衣角。
云经年默默的听着他说的话,却是跟随在他身后,突然开口问道:
“苏念闲,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要问询你。”
他语气显得郑重之极。
苏念闲轻声的应道:
“你想要问何事?”
云经年似乎心中有些踌躇,他定定的看着前面那个温润男子的背影,问的如同一场春雨,渗透大地细润无声。
“我想知晓,你可见过陆蒹葭!”
苏念闲原本的波澜不惊心境,却宛若被重重投下了一枚雨花石,生出了阵阵的涟漪,再也无法保持原本的古井无波。
他蓦然转身,看向云经年。
“你怎的……突然想起她?”
“我不应……想起她么。”云经年的面容上,是平静的仿若一片天青的烟雨。
“顾无阙,哦不,是当今圣上那一场大战我也在,见的却是十分清晰。那个女子怎的用命去赌他的那一场胜利……”
“那一场倾世之赌,只要见过的人,都决计不会忘。”
“好一个举世无双陆蒹葭!就算她不曾有那般的容颜,光是她的秉性风华,也当得起这四个字。”
“当今圣上的皇后居然不是她……当今圣上居然屠灭了她全族……”
云经年说的似是漫不经心,但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击在苏念闲的心头。
当他问道:“你可见过陆蒹葭”之时,他沉默着半晌,居然发现自己居然连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
他该如何回答?
他无一字一句可以从此时此刻他的双唇之中吐露出来。
云经年看见眼前的男子沉默的神色。却突然朗声笑了起来。
“罢了,我也不为难你。那个男子的决定,从来即便是你也忤逆不得的。”
苏念闲沉默了半响,却转过身去,轻声的说道:
“此事,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云经年抿着唇,脸上的笑容含着讥诮之意。
“我自然不会提。但是,白景止却定会与你为难!你苦心孤诣布局,无非是想要在此处将其剿灭罢了。我既然是与你合作的,自然遵守承诺,竭尽全力的相助于你,但是,最终能不能实现你心中所想,却是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苏念闲声音很是浅淡,却透着一股极其决然的自信之意。
“闲云公子只要尽了全力,其余的事,自然是我一力承当。”
“即便是败,你也承当得起?”
那男子清浅的笑,看向了身边姿态风流的男子,眼眸之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我不会败。”
遗迹之中一地的花香,那男子定定的站在那里,似是肯定,又似是呓语。
“便是败了,又有何受不起?……”
…………
而此时,一个紫衣的少年,却是缓缓地踱步而来。
他看上去仿佛走的极慢极慢,仿佛时间在他身边,便是静止的。
但是他每一步,却都在身后,生出了一道道的残影。
这个少年眉眼间,是妖娆如同烟水迷离的雾气。
他站在何处,何处便是一道极其美丽的风景。
生而霸气者,着紫衣有磅礴气势!这个少年一身别无杂色的紫衣风流,但除了他,却不知这世上还有谁能压的住这一身高贵无双的紫!
十五岁为候!这世间,再也寻不出第二人了。
想当初这少年站在大殿之上,旁若无人,少年意气风发。洛国之帝亲自看着他,却是开口言道:
“想那上古著名的圣明之帝汉武也曾得此英才少年相辅助,这才有了一平异族,的流传千古的偌大功绩!”
“上古的那名少年天才霍去病,汉武帝亲自封了冠军侯之名。他十七便封侯,但如今你方十五,取得的功绩,却是丝毫不逊色于他!”
“朕便也封你做冠军侯罢。愿你开疆拓土,助朕越那上古的汉武皇帝,留下亘古之名!从今以后,你冠军侯,可见朕不跪!”
见皇帝而无需跪拜!这是何等的恩宠!要知道在规矩深严的洛国,连皇子见了君主,也是要行跪拜之礼的。
而唯有白景止,因为他于军事一道之上万年不见的天赋,因为他建立的盖世功绩,居然获得了,见皇帝而无需跪拜的殊荣。
如若不夸张的说,白景止在洛国,地位比寻常的皇子,还要更高。
这便是,战无不胜白景止!
他一步步的,似是漫不经心的走着,但若是有修为极为高深之人在此,便会骇然发现,他所踏下的每一步,都是与天地灵气流动的方向相符合,他整个人,便如同融入了这天地之间了一般。
哪怕是呼吸,也是依照天地的法则,顺应天理而呼吸……
这种境界,几乎便等于半个圣人了一般。
他在这遗迹中缓缓的行走,却是很快便穿行过了数个宫殿,笔直的向一个方向行去。
很快,只怕便能遇到旁人了……那是灵气波动至为强烈的地方,隐藏的定是上古修士的至宝,到时,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龙争虎斗。
他心中,却是期待的。
不过是战!
战便战!
这素来是他的性子。他看着这遗迹中淡淡的月光,心头也掠上一抹白月光。
这月光,原是这么亮的。
他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回忆之色,却在转瞬之间戛然而止,眸光蓦然看向了西北角。
“那……那是?”
在遗迹的西北角落里,竟然突然爆发了,极其庞大的灵气。
“竟然有人在此地突破?当真极其胆大,不过也极其果决。”他眼中现出了欣赏的神色,缓缓的踏出了一步。
这究竟是何人……?
洛国来的洛无暇,离国来的苏念闲,皆已早就突破到了那个境界……难不成,是那海外三十六国之中的少年天才,或者,是大陆上赶来的其他隐藏势力中人?
他心头突然生出一丝好奇,竟然有些想往西北角之处去看一看了。
但是他心头蓦地却是生出了一丝奇特的感应,他遥遥的看着西北角,喃喃自语道:
“罢了,此人不过是初突破到此境界,见与不见也无什么太大的分别。”
他一念自在心头,然后便收回了如同刀锋一般的视线,继续笔直的,向他先前感应到的上古修士藏宝之处走去。
他几乎是无视这些幻境了。
若是上古之时,我定会被此处困住甚至灭亡。但千万年之后,当这阵法已经被时光削弱到了一定的程度,我却是已经能够,一力降十会!
少年一双桃花眸淡淡的带着远山的烟雾,但他脚下,雷霆万钧却是犹如上古的战鼓!
这些阵法里只为迷惑闯入者的粗浅阵法,在他的脚下,仿佛通通失去了效果,他一眼便能看出,何棵花树何枚雨花石是这阵法的阵眼,然后,他直直的走过去,在他身后,只余下化作粉尘的石头和凋落一地花瓣的花树。
少年嗅着花香,缓缓的一步一步的行走,姿态风流举世无双。
……
陆蒹葭一踏进那个阵法,便觉得这世界斗转星移,她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空间。
身边仍是花树璀璨,那个握住她手的少年却已经不见。
她沉默着,看向天空。天空是一片十分清疏的青色,似是在下着雨,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接那雨滴,那雨水滴在她的掌心,却是分外的凉,凉的惊心。
“蒹葭……”是谁在喊她的名字?她不忍心去听。
有人一直一直的在喊,声音动听的像是春雨滴落在江水里一般的温柔。
那声音实在太过温柔。好像能一直渗到你的心里去。她本不想的,但是,她忍不住,抬起了头。
她以为是他的。
她满心以为,这一定是他的。
但是眼前,却是空空荡荡的一片十里桃花林。灼灼满地的桃花,远远的是潇洒悠扬的箫声,她满眼看去,眼前除了瓢泼的大雨和着落花,竟是空无一物。
怎么会没有……
怎么会,没有他?
陆蒹葭抿着唇,肩膀不受控制的抽动着。她就像在风中凋零的一只蝶,她看着瓢泼的大雨,心中疼的紧。
原来啊,原来那个男子,我将他放的那么深啊。
深到即便是这幻境,也无法将他自我的内心引出啊。
怎么能这么深……怎么可以这般深……刻进骨髓,刻进血液,刻进灵魂,让她悲伤让她流泪,让她撕心裂肺竭尽全力而想忘不能忘啊!
少女在幻境之中,哭泣的无声。
她当初遇见他,她在不知不觉之中爱上他。
她以为这便是永远了,他那么好,他是这个世界至好不过的男子。
她满心欢喜的,就如同怀着一个旖旎的梦一般的,爱着他。
谁告诉她,他的坏处,她心里也是不信的。是了,他冷厉,他冷漠,但是,他绝不会那般的对待自己。自己是他爱着的阿葭,是他捧在手头的阿葭,是他温言相询“我把天下送给你好不好”的阿葭啊。
你有没有倾心的相爱过一个人?他的眉眼,他的一举一动,哪怕只是一个渺茫的眼神,你也会郑重的放在心上,不能相忘。
她在最美的年华遇见他。
她将最美的爱恋献给他。
然后,好像便过了许多年,她也爱了他许多年。也许并没有太久,但她就是觉得过了极久极久,有些人,是你看一眼便觉得那是生生世世,和他在一起哪怕是一秒,你也觉得好像穷尽了此生的光阴。
穷尽了此生全部的爱。
顾无阙对于陆蒹葭,便是这般的男子。
……
那个少女在桃花林里,在一片清疏的大雨里,哭的泪痕在脸庞之上清晰。
我是如此的寂寞。
为何我对你,从来都是想忘而不能忘?
雨水里的泪光啊。
绝望里的苍凉啊。
少女仍在流泪。她静静站起身,雨水将她彻底的打湿,她的声音几乎要被这瓢泼的大雨的淹没。
“我目前仍做不到……但若还有下次,我要放开你。”
“我要放开你。纵然痛苦,纵然伤悲,纵然撕心裂肺,我也要放开心里的你。”
“我要面对你。”
“顾无阙。”
少女每说出一句,这漫天的大雨,便淡了几分。
当她吐出最后那一个名字,这漫天的桃花,漫天的雨水,居然在空气中,缓缓的消散了。
一切的一切,就这般轻而易举的,消散在空气里。
陆蒹葭眼前,渐渐现出了一片灵气充沛的药园。
上古幻境,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