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雷暴区域果然极为绵长,陆蒹葭感觉自己闭着双眼行走了许久许久,才突然感觉到那男子放开了自己的手,然后他恣意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
“睁眼罢,小桃花。”
陆蒹葭闻言缓缓睁开了双眼,却是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所见的,是比她先前所见到的这一整个遗迹的中心大殿,还要雄伟壮阔的多的一座宫阙啊!
她甚至感觉到,这古色古香的一整座亭台楼阁,竟然比进入之时在沙漠之中所见的那一座遗迹外观,还要更加气魄宏伟。
这一座楼阁,就她所见,竟有足足九层之高。
四周是深紫的电雷,这一座宫阙上方,却是没有一点雷霆,显得安静无比。
陆蒹葭看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缓了心境,这才出声询问身边的男子。
“这里是何处?”
“无非是上古老头子用于藏宝的地方,那些人稀罕的紧,应该都会到此处来才对。很快便是一场好戏,小桃花,不如我们先进去,找个好地方坐着好好的看戏如何?”
他说的嬉皮笑脸,但是陆蒹葭却就是能从中听出这个男子罕见的一丝凝重之意,她抬眼去看独孤剑心,却只能看见他那张俊俏无比的面容之上灿烂的笑容。
她思索了一瞬,却是立刻点了点头。
“也好,我还不曾见过……这样的戏。”
有些不曾遇见的故人啊……
是否……
也应该,出现了?
……
洛无暇的队伍停在了独木桥处,他静静的眯着双眼看着前方,等待着下一个即将要出现的人抑或着队伍。
然后他的脸色在骤然而变。
“集体上独木桥,快!”他的声音听上去分外急迫。
众人迷惑不解,但他的威信极高,大部分人都立刻往那独木桥上走去,只是却没有人敢迈出那第一步。
洛无暇的脸色蓦然而变。
“你们若不想顷刻死去,现在就上去!”
他此句话一出,终于有人迟疑的迈了上去,有了第一个,其余的人便也好解决多了,他们排着队伍向独木桥之上涌动。
那一直跟随在洛无暇身边的老者眯着双眼看着独木桥之上队伍,轻声问道:
“来者何人?”
洛无暇正待要言语,却听见远远的传来一个清亮无比的声音。这声音分外清澈冰凉,听的人不由自主的一抖。
“不曾想,在离国的遗迹中,我第一个遇见,却是洛国的人。”
那个声音那般冰冰冷冷的说道,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但洛无暇和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老者也是在一瞬间僵住……过了一瞬,又仿佛是许久,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双眼间精光闪烁,一字一顿的说道:
“冠军侯……白景止!?”
远远走出的少年,面容上似是平静又似是嘲讽,他一步一步的走去,那种无人可掠其锋芒的庞大而威严的气势,却是犹如排山倒海一般的袭来。
他的眉眼带着无上的风华,仿佛上天赐予了他一整个世界的妖娆。
他便站在那里,轻声的笑。
“六皇子,真是好巧。”
只此一句话,便是让洛无暇的心脏为之一缩!
此刻他身边的人都已经上了那一座独木桥,只余他和他身边的老者,但他如此赤裸裸的面对这个刚及弱冠之年的少年的气势,却是觉得仿佛在面对一头上古洪荒的蛮荒之兽一般,他连守都守的勉强!
老者此刻也转过身了,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一袭紫衣的少年。
“冠军侯!陛下早已下了旨意,令你留守京城护卫京都安全,你怎敢,你怎敢私自出京?”
少年浅淡的看着老者,那老者瞬间便觉得呼吸困难,他将气劲流转全身,这方才勉强抵御。那少年却很快收回了视线,轻描淡写的说道:
“陛下也叫六皇子在府中静养伤势,不知六皇子怎的带着重伤,还来这偏远之地,难道不怕路途颠簸,伤势恶化而……”
那老者瞬间便被他噎住。
是了,他们来,本也不是多么名正言顺之事。那他白景止,自然也可以来!
他于此点,却是实在找不出指责白景止的理由。
那紫衣少年斜斜的睨视了他一眼,语气仍是不急不缓。
“你们也要过去?”
洛无暇没有说话,那老者却是低声的道:
“自然要有先来后到的规矩。”
那少年又走进了几步,语气很是清淡,声音也显得清疏。
“什么是规矩?规矩不过是旁人定的……我白景止若是说我自己便是规矩,你又能怎么办?”
我若是说我便是规矩,你又能如何?
洛无暇听在耳中,心中也不知道是何等的滋味,但他面上丝毫不显,只是温和的说道:“冠军侯是父皇亲自授予的爵位,自然是父皇得力的爱将,我让一让冠军侯也是无妨的。这遗迹之中危机四伏,我们既是一朝之人,合该相互扶持,才能谋得最大的好处。”
他说的谦和无比。
然后他便真的退到了一旁。
白景止看着这男子俊朗的面容之上温润谦和的笑容,仿佛还是那个在洛国之中谦谦君子温润雅致的六皇子,却是突然松了语气之中的那一股锐利。
“还是你们先行罢。若是我先于你之前,你也仍不会放松背后。但若是我白景止走在你之后,你却能安心无比!”
洛无暇听得他这一句,却是眸光中微微闪过惊讶之色,然后他也不说什么推脱之语,直接便干脆果断的向前走了几步,边走边说道:
“朱老,我们走罢。你先行,我走在你之后。”
那老者也颇为震惊,看着洛无暇不由自主的说道:
“六皇子……你……”
他声音放的极低,但是却被白景止听的一清二楚。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人都有可能偷袭,但是白景止却决计不会!他走在我身后,我无比相信他!”
他话说的十分的坚决。少年看着他缓缓的踏上了那一条独木桥,真的不曾回头的一步一步的行走,唇角露出的笑意,却是意味深长。
洛……无……暇?
然后他就那般看着,待到洛无暇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了独木桥之上,他才走上这一条漫长的路径。而唇角露出的笑意,却是不曾消失。
而就在他的身影也消失在这独木桥之上许久许久之后,才缓缓的走过来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
这个男子不但身着黑衣,便连他的脸上也覆着一个黑色的半面面罩。他像一道隐藏在黑夜里的影子,走动间身形却是分外的飘渺。
他全身冰凉,却是全无人气!
这个男子就似幽灵一般的漂浮,却是突然停下,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锦帛。
“若是云鬓香雾楼在西北大漠中遇见白景止,而他又面临危境的话,助他一臂之力?”
这个要求倒是颇为古怪。
男子毫无表情的看了,却是又将那锦帛收起,继续在阴影之中犹如鬼魅一般的前行。
他的一双漆黑而又深邃的瞳眸之中,似乎冒着幽绿的光芒。
他便如同一只,将要去猎取猎物的野狼。
……
这恢弘无比的宫殿,内中也是别有乾坤。
方一走进,便是一个极长极高的长廊!这长廊两边都被绘上了图景,却是气势无比。
陆蒹葭静静的看着眼前一幅一幅无比巨大的壁画,这壁画并未是一幅一幅精细绘成,往往只有寥寥几笔。
但便就是这寥寥数笔,却让人感觉到了一种带着血腥的蛮荒之气,扑面而来!
陆蒹葭仔仔细细的一幅一幅的看着,却突然转过头去问身边的男子:
“上古,果真有洪荒?”
独孤剑心本是走的漫不经心,被她猛然一问,却是几乎笑出了声。
“上古怎的没有洪荒?天地玄黄,上古洪荒,圣人不是早就明彻了么?”
陆蒹葭摇了摇头,却是很是坚定的问道:
“有什么证据可证明上古洪荒的存在?若是圣人笃定,又是什么让圣人这般笃定?”
她两眼灼灼的全都是光彩,独孤剑心却是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悠悠的道:
“小桃花你怎的想的如此之多?不觉得累的慌?那都是不知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谁能弄得清楚?在我看来,若是如今有美酒可供我饮,有一朵小桃花可供我醉,我哪里还需要再管旁的事情?”
他的回答无疑十分的符合他的性子。
陆蒹葭却是又抬头静静的看着那些壁画。她心里念的原本只有复仇,她满心念得只有这一件事。但是她发觉这个世界原来根本不是她之前曾经以为的那个世界……
她只想,好好的活下来。
罢了罢了,还是独孤剑心看的透彻,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发生什么,是上天也不能决定的事啊。
她静静的看着那些壁画,却觉得自己的心境平和不少,居然又多了些宽广的意境。她轻轻一笑,却是看向身边的男子。
“你不是一直念叨有一场大热闹可看么?既然旁人都身在局里,难不成你有十成的把握脱出局外?”
独孤剑心很是认真的思索一片刻,才诚实的说道:
“没有。”
“身在局内也能看热闹啊,身在局内……岂不是更热闹。”
陆蒹葭跟他相处了这段时间,也算是颇为了解他个性的无耻,神色不变的继续问道:
“那一旦打起来,你岂不是也要拔剑?”
独孤剑心很是得意洋洋的看了她一眼。
“小桃花,这你就不知道了,你家郎君我号称逍遥多情桃花剑。一旦打起来我自然是要用小桃花的。”
他话语说的混乱,但是他很快便迅速的从衣襟内侧掏出了一枝叶子掉的都要秃了的桃花……陆蒹葭仔细看去,只看见那枝饱受独孤剑心摧残的桃花只有最后的几片叶子颤颤巍巍的在风中飘动,那桃花瓣儿都蔫了,哪里还有半点粉红莹润的色彩?
其实陆蒹葭以为独孤剑心的这一株桃花早就不知道丢在哪里了……
但是此刻他将它从衣襟里掏出来,表情却是很是珍惜的模样。
看他的神情,恨不得深情的吻上这朵桃花……
陆蒹葭默默的看他拿着这朵桃花叫嚣要用此株桃花打尽天下无敌手……终于默默的转过头去。
诶呀,这上古的壁画果然不一般,真是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