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蒹葭毕竟是一个普通女子,心神紧绷了这许多时日,如今安稳的站在这宽阔的铁索之上,身边还有一个不甚靠谱但却武力卓绝的独孤剑心,却是缓了许多,人也困乏的紧。
她心中也颇为挣扎,不知接下来会遇上何人,就在这种纠结之中,她居然便坐在那铁索之上,慢慢睡了过去。
……
她是被一阵打斗之声惊醒。她抬起头一看,自己却正浅靠在身边男子的肩头之上,那男子似笑非笑,见她苏醒了过来,却是张嘴不出声的说了几句话。
陆蒹葭读他的唇语,却分明是:
“娘子你是主动投怀送抱的哟~”
她撇过头向下看去,却是不予理睬身边的独孤剑心。
这一看,她的脸色便是骤然一变。
这所大殿里的形势,却是与她进来之时,迥然不同了!
至为关键的却是……她看见了旧时相识之人。一个她虽然不如顾无阙那般爱恨纠缠但也绝对不愿此时见到的人物!
那男子并不是打斗的双方,此刻他静静的站在一旁,一身温文的青衫,低敛眉目,如同一弯净水一般平静。但却没有一人忽略他。
不是苏念闲还有何人?
陆蒹葭平缓着心神,再向下看去,却发现那打斗的双方对她而言,也都能够算的上是相识,一方,正是海蜃国的三人,但另一方,却颇为出乎陆蒹葭的意料之外,居然是洛无暇一行人!此刻洛无暇虽然没有出手,但是那洛国的供奉于远却是与这三人相斗正酣。
这两方却也不知怎么的起了矛盾,激斗的如此厉害。
她的视线绕过战团,却是又发现了一个之前见过一面的人物。
闲云公子云经年!他站的颇为远,仍是半开半掩的晃动他的九美扇,说不出的风流潇洒姿态,足以让世上的女子为之疯狂的。
但他站的却是离苏念闲颇为远了,似乎两人并不是一同前来一般。
此刻站在这大殿之中的只有这些人,但是陆蒹葭心中却是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没有那人……
她心神还未松懈,却突然生出了无穷的疑惑。
按照独孤剑心所说,这杜鹃泣血之后所化的杜鹃春心虽然极为稀少难得,但是功效却是特定的,决不至于吸引这么多人来到此处,只怕是还有其他极其重要的隐情,是自己所不知晓的。
但此刻出言相询独孤剑心,却是不太方便了。
陆蒹葭便也将疑问按捺下,屏息凝神,目不转睛的看着下方的争斗。
……
“阁下究竟是何人?何必非要和我们海蜃国过不去?”
蓝阔海一边与于远交着手,一边却是忿忿不平的看着洛无暇。
洛无暇且是清笑,眉眼间仍是端正温和。
“你们海岛之国孤悬海外,我们大陆之上的上古奇宝又岂是你可以图谋的。”他声音清楚的很,听在那老者蓝阔海耳中却觉得十分刺耳,他冷冷一笑,语气极为桀骜。
“这天地,不过是实力为尊,你们大陆中人,除了这点可笑的说法,又哪里真的能够拿出什么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却是眼中精光连连闪过,伸手便是劈出极为精妙的几道刀光,交错着他不知怎么的另外发出的气劲,却是威力极其不可小觑,连着几下,便是将于远逼退了。
他的功力,显然是要高出这位洛国的供奉一筹的。
他在先前争斗之时,便是看出了此点,所以才能够有底气说出那般的豪言。
洛无暇静静看着,却是不慌不忙,轻声的说道:
“麻烦朱老了。”
那老者却是摆摆手,轻轻的向前踏了一步。
只这一步,便体现出了极大的不凡来。蓝阔海原本只觉得这老者垂垂朽矣,身上不存半分气势,但当他往前走了一步,蓝阔海却突然觉得眼前仿佛立起了一座极其宽阔的山。
他眯着眼,沉默着问道:
“修元后期?”
那老者却不回答,只猛地缓缓一掌推来。
无形的气劲便缓缓的逸散开来,向着他扑面而来。
蓝阔海神色凝重,却是握紧了手中的阔海刀,斜横着将刀推出,斜斜的挡住,脸色透出一丝玫红之色。
那老者平平静静的站在那里,显然是并未使尽手段。
“你们不过海岛蛮夷之辈,中原人杰地灵,钟天地所爱,岂是你们可以随便非议的,若不是偏远贫瘠太甚,我们洛国早就踏平了你们海蜃,还由得你如此大放厥词?”
蓝阔海咬紧了牙关,神色恶毒。
“你也是高手,说的这般不顾及身份……可有一点自怜身份的气派?”
那被洛无暇称作朱老的男子却是一改仙风道骨,冷冷的笑了一声,却是突然出手根本不留情半分。
“若是你们丧命于此,不知可否还有什么气派不气派的谬论。”
蓝阔海勉力承受着他的雄浑掌劲,脸色却在刹那变得嫣红!
曼珠沙华虽知不敌,但她也隐有出手之意。
但是那地狱火却是畏缩不前,竟然有了逃避的念头。
正在僵持的此时,却是听得一声清澈分明的声音冷冽的在每个人的耳畔响起。
“好是热闹!”
所有人皆是心头一震。
陆蒹葭猛地向出声之处看去,眼眸之中淡淡的惊讶与喜悦却不曾瞒过身边之人的双眼。独孤剑心眯着双眼漫不经心的看去,瞳孔也是一紧,神色中更是多了一分意味深长。
缓缓走出的少年,有像是画卷中才能绘出的绝世风采。
他微微的抬眼,看着眼前的每一个人,神色却淡定自若。
“原来除了故知,还有几位……新交。”
这个紫衣的少年一走近,霎时间所有的打斗全都停了下来,所有人的事先都不由自主的集中在他之上。
但在他开口之后,瞬间却没有一个人开口应答他。
少年淡定的站在入口处,不急不缓,他身上仿若有淡淡的光彩,更加衬得他风流妖娆,令人不敢直视。
率先开口却不是洛无暇,更不是苏念闲,而是一个……陆蒹葭想不到他会在此时开口的男子。
云经年。
他轻轻的半展他的风流九美扇,一张俊美如画的面容之上,此刻却显出几分凝重。他看着那个紫衣少年,轻声说道:
“冠军侯……真是好大的气魄。”
少年有几分慵懒的站在那里,眼神却瞟向了在一旁默然不语的苏念闲,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何处来的气魄,我来此处,比起顾无阙不曾亲自来到,自然是不知落了多少下乘。也难怪,顾无阙一个雄主帝王,怎是我一个小小的冠军侯堪比。”
他说的万分轻描淡写,只是瞥向苏念闲的眸光却是极为冰寒。
苏念闲沉默了一会儿,方才仍然温文尔雅的开口道:
“冠军侯不必自轻。那等赫赫战功,当今世上,也只有冠军侯方才赚得取。你的声名世人皆传遍,洛、离二国世人皆知。只不过……”他话锋一转,眸光也多了几分深邃,叫人从中识别不出半分情感。“宝物有德者得之,即便冠军侯声名在外,苏某也定然不会相让!”
白景止却是缓缓的走了进来。
“自然该是如此。”
他的紫衣炫目之极。
……
陆蒹葭静静在上方看着,缓缓思索着。
原来……他不曾到来……
她非但不觉得坦然,反而心思更加沉重。她拼命将无谓的心思摒除脑海,只专注于眼前的场景。
这里人虽然颇多,但也无非来自离国,洛国和海蜃国。
苏念闲既然是他的丞相,自然是他的势力,闲云公子虽然犹如闲云野鹤一般,但是究其根源,云家大部分的势力范围,都集中在离国之中。
洛国虽是洛无暇与白景止二人,但是他们二人却绝不一致。
旁人她未必多么了解,但是白景止个性之中的桀骜,她却再清楚不过。连洛国之帝都拘不住他,何况这个区区六皇子?
至于这个六皇子洛无暇,自己起初为了进入遗迹与他相互纠缠,固然有利用他之意,但他最后舍弃自己,亦是冷心无比……罢,就算两不相欠吧。
最后的一方势力却应是最弱。海蜃国那三人虽让自己与燃行狼狈不堪,但她静静观看了这些时日,却发现这世界远比自己原先想象的要波澜壮阔的多,那原本自己觉得高到不可思议的老者的修为,却也并未那般神奇……
不知赫连燃行如何,是否已经成功突破了……
陆蒹葭在心中将各方势力分析的清清楚楚。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有什么自一开始就遗忘了,正在细细思索,却突然感觉到身旁的人在用指尖触碰着自己的肩头。
她微微的抬头,正对上那人一双漆黑的眼睛。
然后她看见那人无声的用唇语对她说道:
“杜鹃至多在三刻内必将突破禁锢。”
她心头一凛,立刻向这些庞大铁链交错的中间那一道血色光芒看去。
立柱中央的那一道灵活无比的血光,果然有了变化!
原本那血光飞舞的极其迅疾,根本看不清形状,此刻却是叫声越来越急促,而身形却是越来越慢,缓缓的现出了原形。
果真是一只小巧的血色杜鹃鸟!
它仰着脖颈不住的悲戚鸣叫,飞舞的速度越来越慢,到最后居然缓缓的停在了这无数立柱组成的阵法的正中央。
而下方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这一只血色杜鹃鸟之上,而其中的数人的身形更是直接拔地而起,刹那伸出手就想去抓那一只小巧的血色杜鹃鸟。
但是……他们却都如同撞上了一层无形的护罩,发出砰砰的声响,却不得法门而进,又落到了地面之上。
一刻钟过去……
那杜鹃嫣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
两刻钟过去……
那杜鹃的啼叫声已经没有了停顿,整片空间里都是它的凄鸣,令人闻之落泪!
三刻钟!
陆蒹葭几乎连眨眼都不敢了!
那一只血色的杜鹃鸟,就在这无数声悲戚的鸣叫声之后,突然诡异的停滞了。时间恍若在此刻停止,然后那一只血色的杜鹃鸟,却突然,吐出了一大团鲜血,简直似是把它全身的鲜血都吐尽一般。
那一团刺目鲜红的鲜血,直直的坠落而下,却在空中迅速而又诡异的幻化成了一颗心型的形状,竟然就在幻化成心型的那一瞬间,凝固!
杜鹃春心,成!
几乎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间行动了!
但是第一个触碰到这杜鹃春心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站的最远,原本一直漫不经心的白景止!当那颗杜鹃春心凝形的瞬间,他便动了,这一动便是如同雷霆万钧。
比其他所有人都要快,当他的手触上杜鹃春心的瞬间,他的身形却突然猛然一顿。
正是此时!
苏念闲在他身后平平静静的看着,却是突然看向了不远处的云经年。
而洛无暇的眼中,居然也突然有了极大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