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低柔婉转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感叹隔窗飘出,三月的阳光是刚刚好的时候,日光透过窗棂散在临窗而坐的女子身上,白色带着银色滚绣的衣服闪闪发光。
“王妃,喝杯茶。”
女子闻声放下手中的书,是本《域志》,转过巴掌大的脸,漫不经心的表情,却让人惊艳她的长相。
她眼睛斜长,眼梢上挑,眸子乌黑似墨色玛瑙,睫毛如羽扇,一张花瓣形的樱唇,嘴角上弯,不喜而笑。一双眸子抬眼合眼间露出的风情,妩媚妖娆。看她年纪还是不大,假以时日,定会长成一副倾国之姿。
门口有脚步声过来,虽然急迫但落地极轻,听声音就是平日里练就的。绝色女子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的出声询问:“王爷还没有回来吗?”
新进来的丫鬟看了在屋里伺候的另一个穿绿色对襟背子的丫鬟一眼,“回禀王妃,王爷还没有回来。”
“不过……”
后半句没有说出来,抬眼飞快的梭了自己主子一眼,似在斟酌下面的话该不该说。
“什么时候也学会遮遮掩掩了?”仍是低低柔柔的声音,但已经包含了严厉,不怒而威。
“奴婢不敢。王爷下朝后去了箫将军家,在宫门口被接去的,小福子回话说是萧大少爷亲自来的。”
又看了自己主子的神情一眼,“王爷说,晚饭定会赶回来陪王妃一起吃的。”
没有答应,也没有点头,屋子里一时间只有杯盖轻轻拉过杯沿的瓷器声。
抬头看了杵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丫头,白衣女子微微笑了笑,“还是按照原来定的做就好了,如果王爷不回来,王妃也是要吃饭的。”说完话抬眼轻轻的斜睇了回话的丫头一眼,
“怎么,还要让显柱教你?”语气里带了淡淡的揶揄。
后来的女子红了脸,跺了跺脚,“是,王妃,宜浓这就去安排。”说完不顾身后的低笑声红着脸出了屋子。
显柱是陪嫁庄子上的家生子,长得高大结实,一身的好功夫,月婆娑见了几次后很是满意,知根知底,又能干,长得也不错。宜浓是自己四个陪嫁丫头里最年长的,今年十九了,她不想让宜浓离自己太远,所以在见了显柱之后,就生出了想法,问过显柱的家里都是欣喜不已的,宜浓从小就是孤儿买进府的,对这门亲事虽然害羞也是很满意,月婆娑就做主给定下了,打算宜浓满二十之后就让他们成婚。
自己身边的丫头都有了自己的归宿,可是自己的归宿在哪里呢?
摩挲着手里的掐丝珐琅的鎏金瓷碗,六安瓜片,茶香萦绕,也宛如午后的尘埃,漂浮无序。
她是大兴王朝当朝丞相的最小的嫡女——月婆娑,爹疼娘爱,哥宠姐让,备受呵护,可也是当朝的“战神王爷”——凌王爷的王妃,只是见过自己丈夫两面的王妃,多么可笑是不是。
一年前月婆娑初次见到传说中的“战神王爷”,惊为天人,回家要死要活的非要嫁给人家,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同意,是不是有了自己的意中人。这是坊间传闻,对此月婆娑挑眉而过。
今上念及丞相这些年对自己的扶持,赐婚,据说气的凌王爷当时怒走边关,直到成亲前夜才返回京中。可结婚当晚,这位王爷因为自己某些的原因,把正牌的王妃晾在那,月婆娑因为气不过,大吵大闹,被凌王爷一掌扇飞。
接下来的剧情让人意想不到,不知那一掌的威力到底如何,总之当月婆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这里了,都是月婆娑,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呢?
庄周晓梦迷蝴蝶,那她到底是她还是她?
她不知道这具身体的灵魂去了哪里,可是她的灵魂实实在在的出现在这里,更诡异的是,这张脸也是自己当年的那张脸。
她迷茫,她怨愤,她难过,她却无计可施……
她以为只是南柯一梦,醒来她仍然在那个男人的呵护下无忧无虑的生活,是真的无忧无虑,还是精心的把她养成一个废物呢?她不知道,因为已经没有人可以回答她了。
犹记得她站在悬崖边那男人的面孔,依然精致的让她迷恋,“月牙儿,你不要怪我,我只是拿回我的东西。”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是什么,是不舍吗?他会吗?
犹记得跳崖前她依旧心善,“宇哥哥,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
淡墨不知道是不是要出声提醒王妃,王爷已经回来了。可是王妃的神情,似乎,她形容不出,是在回忆什么吗?
风羽凌进屋的时候,夕阳的余晖里,女子一身白衣静静的靠在大红缂丝的靠枕上,光晕萦绕,娥眉轻蹙,脸上的表情,迷茫中坚定,难过中欣喜,不解中藏着淡淡的忧郁,花瓣形的小嘴微微的嘟起,诱惑着要人一亲芳泽。
他本来是不准备过来的,念及半年前他甩她一掌后就去了边关,顾及皇兄的面子来看看,而那女人竟然自己在发呆,虽然是自己不让人报备的。
他来了这半天她竟然老神在在的坐在那,哼,看来那一掌还是太轻了。
“月丞相就是这样的家教吗?”开口就是浓浓的讽刺,尾音里也带了毫不掩饰的厌弃。
月婆娑在这声音里抬起臻首,因为斜靠着,眼神也自然的微斜,带着些许的迷惑看着面前一脸煞气的男子,一身紫衫,尊贵优雅,长得很是不错,但是阴郁的表情强烈的宣示他的不满。她似乎不认识呀,又似乎有一点点的印象。
一边的淡墨可是急了,她家主子这表情,是忘记了,她斟酌了一下,小心开口:“王妃,王爷来了一会了。”
王爷?什么王爷?月婆娑刹那间明白了,正主子登场了,不是说去了萧家吗,怎么这么快。她思考着,看屋里的光线明白已是下午了,她发了那么长时间的呆吗?那个“战神王爷”会好心的来看她?
虽然有许多不解,她还是从善如流的下炕来,淡墨立马服侍王妃穿鞋,抬手轻轻的理了一下衣服,蹲身行礼,“王爷万康。”
“哼”
风羽凌抬步走到炕的南面坐下,他直直的看着她,还在回味她刚刚的表情,右手抚在胸口,被人打断深思的迷惑,微斜的眼神带着不自知的妩媚风情,樱唇轻启,待人品尝,这个女人,还真是!
月婆娑不明所以的看着坐下的男人,吩咐人上茶。看她的眼神凶恶,不就是没有第一时间给他问安吗?就那么生气,好似她做了什么恶事。就算是对这具身体的本尊不虞,也不用表现的这么明显吧。
心里想着,面上带着微笑上前两步侧身在距离五步外站好,“王爷这趟西行一切安好。”
“王妃是希望本王安好呢?还是不好?”声音里还是浓浓的不屑,眼神也是直逼着她。
这男人,是吃了火药回来的吗?心下虽然腹诽,脸上认识得体的笑容。
“自然是希望王爷安好的,王爷好,妾身才会好啊。”月婆娑仍是柔柔的回话,眼神回望过去。虽然你个子高,可这是坐着呢,输人不输阵。
淡墨端上茶,月婆娑亲自端给风羽凌,面上还是柔柔的笑,然后轻移莲步退后几步侧身在外室临床的炕的北面坐下。
淡墨跟宜浓悄然的退到门口,离得不远易不近,有事也来得及照应,虽然这半年来自家小姐的脾气秉性大变,可王爷……前车之签,心有戚戚焉。
“哼”
风羽凌未置与否,这一声也不知代表了什么意思,抬手端茶,那动作那姿态,优雅无比,天生的贵族,从一个小小的肢体语言就可以彰显。
轻抿了一口茶水,“盛西的毛峰,王妃日子过得不错。”口气里没有了讽刺,半盒的眼眸看不出说话人的思绪,仿佛是在叙述茶真的不错。
月婆娑轻轻的偏了臻首,启了淩唇,一双美眸静静的注视风羽凌,
“得太后娘娘垂爱,赏了两盒,妾身想着王爷或许喜欢,就给您留着了。”
风羽凌听那柔柔的语气,如春风拂面,不急不缓的腔调,犹如小溪流水,答对也是进退有序这个女人真的变了,还是临时装的呢?本王就看你什么时候把尾巴露出来。
府里的情况他都是知道的,管家每个月都会写信报告府里的情况,事无巨细。月婆娑自小娇生惯养的跋扈性格,被他甩一巴掌就变好,他是不信的,有高人给她指点吧。想起刚才那个表情,可一想到就是因为她,他才……
月婆娑看身边的男人半天不说话,也不清楚他想什么,进门就没给她好脸色,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事等她,算了,兵来将挡,眼下,不要出错就好了。
“王爷,今晚在这吃吧,妾身让人做了几道小菜,王爷尝尝看!”
暂时还是需要这株大树的,所以基本的巴结还是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