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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当落辰到达苍梧派时,已见满目疮痍。大火过后,仅剩下残垣断壁,武林十大门派之一的苍梧已化作废墟,成为往昔。

落辰静静伫立于苍梧派本来的大门处,玄一等人都已汇合至他身后,唯有玄默立于他身前。可以看见,玄默的黑袍已布满破洞,每一处破洞便是他身上的一处伤口,鲜血都凝固了,与衣袍粘在一起。尽管伤势如此之重,但他依旧咬牙站在落辰的面前。他的手中,提着他自身上黑袍撕下的一角包裹着的一颗人头。那是苍梧掌门,杨易的人头。

那黑布被鲜血浸染,颜色已变得有些暗红。落辰没有要看的意思,对他来说,苍梧派既灭,那么他的目的便已达到。其余细节,对他来说都不算太过重要。

良久,落辰开口,满意地点头,道:“玄默,此次做得不错。”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瓶,抛给了玄默,“此是伤药,你且服下。”

看着玄默接过了玉瓶,落辰便不再看他。转而望向远方。玄一等人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什么都未看到,不由有些疑惑。

“在我来时,已有人发现了我的踪迹,想来此刻正在路上。料来再过不久,他们便会赶到此处。”落辰静静道。

“阁主,是那些正道人士?”玄武开口。

“或许便是龙腾云。你等先行调息。”随后,落辰看向玄默,“玄默,你伤势甚重,亦安心调息即可,无我命令,不得动手。”

玄默闻言,讶然看向落辰,却见落辰不容置疑的目光,只得无奈点头,便也坐到一旁默默调息。

如落辰所料,一刻过后,便见龙腾云一骑当先,后跟十数名青云山庄的护卫统领,向此处靠近。

玄一等人自调息中醒来,睁开眼后便拿起随身兵器,站到落辰身边。

“有些不够看啊,阁主。”玄一开口,语气轻蔑。

“你等先按兵不动。”落辰看向身后诸人,伸手将玄一拦下,显是打算一人出手。

很快,龙腾云便策马来至众人身前。他望着眼前大火过后的那片废墟,说不出是无奈还是悲哀。这已是第三个被灭的门派了,从此武林仅余七大门派,其余皆作烟尘,飘散无形。

龙腾云下了马,望向那极是醒目的黑袍与银色面具,仔细打量了一番。缓缓开口道:“此乃阁下所为?”

他没有贸然动手,从那人身上,他感受到了威胁,不得不慎重以待。

“不然,龙庄主以为还会是何人?”落辰坦然承认,显得落落大方,双手环抱胸前,便不再言语,只冷冷望着龙腾云。他要看看,此人仅带了这些人马过来,能够如何。

落辰不打算再隐瞒自己的灭派之举。既然早晚都会被人知晓,早迟对他来说,也就没有多少区别。现在的他,已非昔日可比,局面尽在他掌握中。翻云抑或覆雨,他一言可决。他会将龙腾云自以为得意的东西都一点点抹去,直至其最后发觉自己已是孤立无援,天地之间,再无可倚仗的。彼时,他会用手中的落英剑,将其送去黄泉。

“龙某不知,七星、绝刀、苍梧三派究竟与阁下有何仇怨,竟至于屠其满门!阁下未免太过心狠手辣!”

龙腾云呵斥出声,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在人前,他需要这般表现。

实则他心内,却是可惜自己借以掌控武林正道的力量又弱了一分。他愤恨,他震怒,他几欲动手,想要直接出手将那在他看来实在有些可恨的面具撕碎,将那一双充满戏谑的双眸刺瞎,将那似乎仅仅是专程等他来而后嘲笑一番的人斩于剑下。可震怒归震怒,他确然需要慎重,他并无把握可以对付对面那许多高手。

他从来不知,江湖中是何时兴起如此势力,仅是那黑衣人的六名下属,便令他感到一丝威胁。

落辰依旧淡然,道:“大道理龙庄主还是少言为好,我此刻便站在你面前,你若想为他们报仇,尽管来。我专程在此等候,可非是听龙庄主那虚伪之言。你迟迟不肯出手,莫非是怕了?”

虽是激将之法,可落辰却知,以龙腾云的性子,必入彀中。往往最了解一个人的,不是他自己,亦菲其亲友,而是敌人。至少,落辰对龙腾云便看得极是透彻。

他那番话一出,龙腾云若不出手,日后传出,必成笑柄。整个江湖中,龙腾云的对手很多,那些人,虽斗不过他,但借此事削一削他脸面,却是轻而易举。

龙腾云沉下了脸,他已知言语上讨不得好,自不会再多言。便一甩袖,步子向后一跨,摆出了拳架。

“尔等退后十步。”落辰背向玄一等人道。

接着,便见他环抱的双手分开,右手抬起,罩在宽大袖口中的长剑露出了一截剑鞘,指向龙腾云。

落辰的眼中戏谑尽去,转而以冷漠代之。

一时间,场中尽是肃杀之气。落辰剑意冲霄,那一股锋锐,还未出鞘,便已令所有人惊惧。连严阵以待的龙腾云都变了脸色。

那纯粹的剑意一出,他便暗道不好。但作为龙腾云,他却不得不与对面之人对峙。龙腾云神色一肃,同样自身上升腾起一股深沉如渊的气势,广如天,稳如山,沉如海。

高手过招,招未出,意先达。

风沙扬起,卷起残灰荡过场中。落辰并未束发,那一头长发亦随之肆意飘扬,衣袍鼓荡,却有一种出尘气质。

龙腾云眯起眼,此时他仍旧不敢妄动。他若动,对面那人的剑,必将如九天惊雷,劈落他的身上。那一剑,他毫无把握,不敢接。所以他唯有继续等,等那人剑意消减。虽然那时,他的气势也将衰退,但毕竟已避过了对方锋芒,再要招架,便会轻松许多。

落辰岂会不知龙腾云打算。既然龙腾云认为那般便有胜算,落辰便遂了他的意。

想至此处,落辰敛去剑意,抬起的右手亦收了起来。

龙腾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论对面那人是故意也好,无意也罢,只要有机会出手,他便不会放过。于是,龙腾云一声大喝,脚下发力,将劲道传达至拳上,便向落辰砸去。

他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因为那是他极其得意的一拳,唤作天柱倾。这一拳的拳力极重,便是一头蛮牛,也会在一击之下毙命,遑论对手并非蛮牛,而是一个人。

他看到对手并未有任何动作,他二人之间相隔十余步,那人却未有丝毫想要动的意思。观其先前的神态,显然是对他这一拳不以为意,不禁微愠。

“我曾听闻,阁下一双铁拳霸道无比,今日一见,却觉言过其实。龙庄主这一双拳,未免太过绵软。”

说罢,就见落辰突然一动,手中剑鞘脱手弹出,击在龙腾云那砸过来的拳头之上。一声脆响,便见龙腾云似泄了力一般,他自鸣得意的一拳便被化解。他一声闷吭,身形却已在急退。

落辰那一剑击在他的拳头上,令他如遭电击,麻痹感充斥了他整条右臂,已是暂时无法使力。

龙腾云既退,落辰自是要进。他缓步跟随着急退的龙腾云,不待其稳住身形,便扭身一个旋踢。

龙腾云伸出左手臂挡在胸前,却是无法招架,被落辰一脚踢出五步之远。

收了脚,落辰没有立刻追击,只是站于原地,静静道:“我还曾听闻,龙庄主剑术高绝,作为一名剑客,在下很想见识一番。不知龙庄主可能应允?”

说罢,落辰右手扬起,剑鞘直直向龙腾云点去。剑虽未出鞘,却已见锋芒。他要再次逼龙腾云出剑,再击败他。

龙腾云喘着粗气,他未想到此人是如此厉害,他若是不拔剑,或许真是难以招架。可若拔剑,他辛苦掩盖的秘密,便不再是秘密。

龙腾云还在做着思想斗争,落辰却不管他。而是继续道:“龙庄主莫不是又想徒手来接在下的剑么?好气魄!”

随着话落,落辰的剑鞘便随之而来,尖端处点向龙腾云胸口位置。

见此剑来,龙腾云当然不会再徒手去接,只得矮身向旁一躲,却不可避免的有些狼狈。

“龙庄主躲这一剑的英姿当真是绝世,我等佩服!”玄一见了此景,不由开口调笑,即便沉默如玄默也忍俊不禁。便连青云山庄那几名护卫统领,亦同样捂嘴,虽是神情严肃,身体却在颤抖。

“阁下手段耍弄得不错。”龙腾云掸了掸身上的灰,淡淡开口。他将双手负于身后,却是已将心绪平复下来,重新好整以暇的站定。他的手上,已是握住了一柄剑,那是从离他最近的一名护卫统领腰间取来。他已想明白,既是对方想要看他的剑,那便教他看好了。只是看过之后,成他剑下亡魂罢了。既如此,他又何需吝啬?

龙腾云屈指一弹剑脊,沉声道:“阁下既要见识,本座便满足阁下的好奇心。”

“好,我很期待。”落辰颔首。他期待着将龙腾云的剑道自尊踩于脚下。

话落,两人同时前冲,双剑刺出。

错开身,便见两抹发丝断落,随风飘去。

两人无言,却并未停下,略一呼吸,便又继续出剑。而整个过程,落辰都不曾将落英剑拔出,他还不想让龙腾云知晓自己的身份。

时间很快流去,二人交手已是数十剑。

龙腾云手中的剑已不成样子,两边剑刃布满了缺口,剑尖亦断去不知何处。他虽成功在落辰身上留下十数道伤痕,却都不过皮肉之伤。而他的一双手,都早已握不住剑,双腿亦跪于地上,根本无法站起。

这便是二人而今的差距。对落辰来说,不过尔尔。

仇人虽在面前,落辰也恨极了他,轻易便可取其性命。但他终究忍住了冲动。这样杀了龙腾云,对他来说,还不够,远远不够。

落辰以袖藏了剑,便转过了身,走至玄一等人身旁,淡淡道:“走。”

玄一却焦急开口,问道:“阁主,为何不杀了这伪君子?”

落辰摇摇头,“还不到时候,现在杀他,还不够。”言罢,便飘然远去。

原地,独留龙腾云面目狰狞,望着落辰的背影,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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