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落醒来，被刺的手还有些麻，意识已经恢复。见慕黎婉在他床边的座椅上打瞌睡，舞落本能地拿过她的手腕号脉。
慕黎婉睡眼惺忪，看舞落已经醒来，再看他认真给自己号脉，黎婉欣然一笑：“你还是关心我的。”
舞落看她一眼，确认她没有异样，又将她的手腕挪回原处：“我该回去了。”
“我们的关系一定要那么僵吗？”慕黎婉神情黯然，舞落停下脚步：“从前您是丞相千金，现在您是大皇妃，我们之间从来只是主仆关系。”
“在我心中，你从来不是仆。是……”慕黎婉话到一半，夜语词进屋：“丞相府遇袭，雪儿伤势加重。”
“郡主被刺伤？”舞落紧抓夜语词的臂膀。
“舞落，你别激动。”夜语词安抚他：“早在刺客进入慕府之前，所有人都被转移至地窖。雪儿伤势加重是因为她在打斗过程中撕裂伤口，并非又添新伤。”
说完舞落就往门外冲，夜语词拦住他：“岳母已经在医治，不用急。大夫说你中了软骨散药性未过，还是先留下吧。”
“郡主需要我。”舞落坚持回去，走时还不忘提醒夫妇二人加强护院人数，以免再出纰漏：“别再让郡主担心。”
舞落口口声声郡主郡主，谁能想到，他曾经是慕黎婉的初恋。
舞落走后，夜语词见爱妻黯然依旧，半蹲她的面前：“我知道你爱过他。”“是。”慕黎婉不可置否。
“现在呢？”夜语词的问话有些颤音，可见他是多么不自信，多么恐惧：“还爱吗？”慕黎婉看他一眼，带着歉意：“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你。”
不是直截了当的答案，往往很残忍。夜语词抚上爱妻见圆的小腹：“只要你爱它就好。”
慕黎婉与舞落的初恋如此隐蔽，以至于慕迟雪也从未察觉。但知女莫若母，慕夫人在女儿高兴异常的神态中，读出女孩恋爱的幸福。
初恋总是那么刻骨铭心，以至于婚后多年，慕黎婉还是会想起舞落，一个如竹般淡雅谦和、惊才刚毅的男子。
两人在狐曳相识那天，舞落正在教慕迟雪钓鱼。虽然狐曳美男无数，但真能静得下心、沉得住气的人非舞落莫属。许是医者的执着、仔细与耐心，他总能成为荷塘边最大的赢家。也正是他气定神闲的气质吸引了小他五岁，当时只有十岁的慕黎婉。
众所周知狐曳不招侍女，于是，慕黎婉成了狐曳唯一的女客。对于姐姐的要求，慕迟雪总是无条件答应，于是慕黎婉开口要舞落教她垂钓。慕迟雪理所当然地让出自己的“老师”，改由夏兮教授。
就在那个含情脉脉的春天，风拂杨柳，一对男女在静谧的午后耐心垂钓。没有言语，没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两颗心慢慢靠近。她欣赏他安静中的足智多谋，他也喜欢她先抑后扬的笑容。可是，慕黎婉是夜语词命中的女人，舞落只是一介医者。两人地位的差别，还有慕黎婉命定的姻缘，都是两人不可跨越的鸿沟。
慕黎婉曾经想要妹妹帮助她推掉婚约，但话到嘴边时，却想起母亲的警告。母亲说过，当年若非她的任性与坚持，小姨不会红颜薄命。慕黎婉想着若是自己也坚持要和舞落在一起，会不会害了妹妹替她出嫁？妹妹一向不看好夜语词，若是雪儿跟了他，绝不会幸福。种种考量后，慕黎婉放弃了舞落。
他们的爱仅仅维系了两年，却苦苦思念了六年，直到慕黎婉出嫁，舞落才决定将慕黎婉的笑颜从记忆中忘记。
不想，他们再次遇见时，慕黎婉躺在东宫那张血腥弥漫的床上奄奄一息。三条腿的死胎是那么令人震撼，由于慕迟雪的命令，舞落得以正大光明地陪着精神恍惚的她。
那次，慕黎婉在舞落的怀中哭了，泪水来势汹汹，片刻不能休止。而他的怀抱便是慕黎婉最好的止痛药。曾经万般阻止的慕夫人也只能成全两人的一时半会儿。
转眼又是两年，舞落倒在近处，慕黎婉多想靠近他，但身旁早已有了白头偕老的另一半。
不错，出嫁前夕，慕迟雪问过慕黎婉：“你爱太子吗？如果不喜欢，我可以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而黎婉只是幸福地道一句：“喜欢。”察言观色如慕迟雪，也没能识破姐姐幸福背后的遗憾。若是识破，如今可能又是另一番景象吧。
初入东宫，夜语词就知道慕黎婉与东宫原来的女人们区别很大。因为慕黎婉不懂吃醋，不懂吃醋便是不懂爱。她从不像东宫的女人们谄媚奉承，只是静静地保持她最真的姿态，也总会对着东宫的荷塘发呆。
走不近一个女人的心里，那个女人的心中一定住着一个人。夜语词派过手下暗中调查，却是一无所获。夜语词心想，若她不懂吃醋，就让她感受委屈。只有那样，她还会对自己有点情感，哪怕只是埋怨。
可慕黎婉的埋怨只是一瞬，之后的日子，她随着渐凉的季节，心性更冷几分。事情终究传入了慕迟雪的耳中，就有了东宫剖腹取子的开始。虽然不爱，但慕黎婉也从未希望夜语词败得太惨。虽然没有深爱，但她依旧遵照最传统的思想，愿意随夫一辈子，不论贫贱还是富贵。
宫变时候，慕黎婉产下三条腿的死胎后，她央求舞落为她节育。舞落口中答应，却没有这么做。直到喜讯再次传来，慕黎婉才知道舞落的选择。她不明白，为什么舞落会看着心爱的女子有了别人的孩子。为什么依偎他怀中时，他还那么温柔，仿佛回到十岁那年的春天，温暖和煦。转眼却像到了深秋，凉透到冰冻。
回丞相的路上，与慕黎婉的点滴历历在目。想起美好，他还是会笑。想起离别，他还是不舍。但他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曾经心爱的慕黎婉终究成了别人的妻子，终究还是怀了别人的孩子。那份初恋的情感只能压抑在心，他不会重燃慕黎婉的爱火，他不会允许慕黎婉与现在的自己浪迹天涯，更不会让慕迟雪再为他们的事情烦恼、谋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