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繁楼位于秦淮河畔,秦淮河商贾云集,青楼云集,画舫凌波,素有江南艳丽之地、“六朝金粉”之称。应天府兵民集杂,商贾萃止,骈樯列肆,大河上官船商舶穿梭往来,岸边千家烟火,江上万斛帆樯,一派热闹繁荣景况。
此时已入夜,绣繁楼悬灯挂彩,河上飘着几叶灯船,供客人往来,河上洒着点点金银桂花,水波涌动间,暗香浮动。
朱门红漆,红墙绿瓦,楼上廊前窗中,佳人凭栏而立,语笑嫣然,引人伫立,门上悬匾,以红漆书:绣繁楼。落款乃上任尚书,可见其贵。
绣繁楼创立已有二十年之久,自从现任老板左艳枫接手,绣繁楼不断发展成江南最大的青楼,左艳枫手下的舞姬歌女更是屡屡从花魁大赛上夺得花魁之名。而自前朝皇帝诏绣繁楼头牌舞女红袖入宫献舞之后,绣繁楼的生意更是如日中天,江南的勾栏院竟是无能与之匹敌者。
每逢华灯初上,公子哥纷纷到此一掷千金,被铜臭腐蚀的商人也附庸风雅一番,不过多是借此烟花之地谈生意。
绣繁楼共有三楼,室内装潢华丽,一楼有一大厅,大厅上搭一阶梯式舞台,歌女舞娘在此献艺,大厅两旁的偏厅,前临秦淮河,后临花园,微风拂动,清爽宜人;二三楼皆为雅间。从偏厅出绕过花园便到了后院,供厨娘、舞娘、歌女居住。绣繁楼规模颇大,接待的多是达官贵人,在这太平盛世,绣繁楼当真是绣绘了一幅繁华奢侈的图象,令人倾往。
此时厅上人影错错,舞娘在台上舞得如痴如醉,丝竹弦乐之声不绝于耳,而后院,正上演一场活生生的世态炎凉图。
“姑娘,若不是家里穷,我们也不至于让女儿到这种地方来。您就开开恩吧。”地上一名老妇人跪着说。
羽儿说:“把女儿卖到此处,何苦还这般惺惺作态?签了这卖身契,拿银子走人吧。”羽儿甚是反感这卖女的人,不愿与她多加纠缠。一旁的小丫头俯身放下一张卖身契和一袋碎银。老妇人哀叹一口气,颤着手按下了手印,正待收起银子时,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小女孩突然哭了起来,却不出声,也不求她娘,只是默默流泪。羽儿看着她,心里暗暗点了头。
老妇人收起银子,呜咽着出了门,小丫头领着她从偏门走,免得撞到前院的贵客。羽儿上前扶起哭泣的小女孩,说:‘等花姐姐和左老板来,再看你是接客还是练舞,先别哭了。‘小女孩吓得抽回手,却哭得更厉害了,踌躇一会,抽抽嗒嗒说:“我,我……不接,接,客……”羽儿叹了一口气,说:“这哪轮到到我们说话,接不接客全看你能不能让左老板看上眼,也看你有没有资质学舞。”
绣繁楼老板有一位,名左艳枫;娼主另有一位,名花如玉,专管这接客的妓女,住前院,每月与左艳枫拿钱,而左艳枫不沾此事,专管歌女舞姬乐师等,住后院。
正说话,一貌美妇人推门进来,盘着大髻,插着金钗;身穿红色暗团花长裙,手上拈着一方手绢,她看了二人一眼,在椅中坐下,先问羽儿:“这就是刚进来的?”羽儿说:“是,还在等花姐姐您和左老板看过,再决定她的去处。”
花如玉打量了小女孩一眼,抚了抚鬓角,问:“你叫什么?”小女孩怯怯答了声:“娇儿。”花如玉说:“走几步给我看看。”娇儿愣着看了花如玉一眼,羽儿推了她一下,她才拘谨走了两步,又走回羽儿身边。花如玉嗤的一声笑了,说:“羽儿,这姑娘走起路来怎么僵硬成这样。我要的姑娘走路可不兴这样的。”羽儿说:“是是是,必得摇曳生姿,回眸一笑百媚生,可是?”
正说着,门被推开,先是一小丫头,后面跟着一女人,看样子已是二十多岁的样子,只是脑后还未盘髻,长发直垂到腰际,流苏耳环上的穗子在发根处荡着,身穿紫色收腰罗裙,脚下的缎鞋柔软,走起路来无声无息。她眉眼坚毅,眉宇间尽是傲气,眼中平静无波,目光如利刃,任是泰山崩于前而能面不改色。
羽儿忙唤:“左老板。”花如玉指指身旁的位子示意她坐下。左艳枫坐下,看了看羽儿身后的娇儿,不过十三四的样子,一身旧衣残旧不堪,一张瓜子脸因饥饿更加消瘦,单薄的身板摇摇欲坠。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灰色的包袱,双手捏得都没了血色。
花如玉侧身问:“如何?”左艳枫直勾勾看着娇儿,娇儿让她看得身子一颤,退了一步,她这才懒懒问:“长得不错,多少钱买的?”羽儿答道:“十两。”左艳枫看向花如玉,问:“你怎么说?”花如玉戏谑道:“还轮得到我说话吗?当初我要红袖的时候,你不也给我硬生生拦去了。”
左艳枫轻哼一声,倒也不在意,只说:“那行。来人,带她下去,住在冕儿屋里。”
一直在门口候着的小丫头便带着娇儿下去,花如玉佯作咬牙切齿说:“你倒不客气。”羽儿说:“行了花姐姐,你刚才还说这娇儿走路僵硬呢。这会倒是想要了?”说完对着左艳枫说:“我看这姑娘心气硬,刚才她娘卖她时,她哭得都喘不上气了,偏就不求饶,傲气的。唉,可惜了。”羽儿说着,摇了摇头。
“再傲气,进了勾栏院都一样。就是不接客,跳舞唱歌那还不是抛头露脸的吗?”花如玉边说边起身,掸了掸衣角,说:“我下去招待客人去了。”说完开门出去。
那边娇儿跟着小丫鬟走,小丫鬟不过十一二岁,她娘是绣繁楼的厨娘,她跟着在绣繁楼内干活赚钱。小丫鬟边走边说:“姑娘,入了这里,听我丫儿一句,死了心吧,左老板待我们下人都是好的,切莫生出忤逆之心。如今安排你同冕儿姐姐同屋,是要你学舞,只要你好好学,总不会坏过伺候男人。”说着引着娇儿到了一间屋子前,敲了敲门,便有人来开门。
丫儿说:“冕儿姐姐,这是新进来的娇儿,左老板吩咐了同你一屋。”
冕儿打量娇儿一眼,转身走进屋里,说:“进来吧。”娇儿迈步进去,心中忐忑不安,双眼也不敢随处看,只紧紧盯着脚下一方地砖。冕儿倒不是心思深沉的人,入了勾栏院都是命苦之人。她说:“你先去洗个澡,我给你把床腾出来,先休息一晚,明日再看怎么安排你。”娇儿拭了拭眼角的泪痕,将包袱放在桌上,冕儿将她带到澡房,便回了屋。
澡房热气蒸腾,白玉般的地板走上去有些滑,娇儿小心翼翼的移动脚步,将换洗衣物放在一旁,进到热水中去,将身子靠在冰凉的池壁上,长吁一口气。
她抬手看左手内侧的伤痕,刚得知父母要将她卖入青楼时,她偷偷打破了碗,划破了手腕,可惜还是被发现,短短几日,她从鬼门关走了几遭回来,偏就死不去。
她想起方才见到的左老板,淡然得有些冷漠,望她一眼,就让她从心底生出了寒意。还有那个花老板,表面上一脸笑意,但那嘴角却带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诡异笑容。娇儿想着,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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