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与林家原是世交,两家素有婚约,林家败落之后,朱家不想其他朝臣见风使舵甚至落井下石,反而为林家奔走忙碌,但前朝君王无道,实在无力挽救。后来,朱家二子发兵叛变,直接攻破皇城,坐上龙椅。而此时在建国中立下汗马功劳被封为王的朱隐徵开始寻找林家女儿,只为十多年前一桩心事。
“如今你已经贵为王爷,而昔日的人却是沦落在这江南的青楼里,按外界人的说法,只是一小小鸨儿,早已不是当年的门当户对了。”左艳枫扶着椅背,颇有感慨地说。朱隐徵却是毫不在乎地一笑,说:“你还在乎这个吗?”
“今日是我配不上你,你自然是不在乎。”左艳枫顿了一下,又说:“而如今的我不姓林,自然也就不需要履行林家的婚约了。”
“没关系,十几年前,我要的是林逢萍,但现在,我要的,是左艳枫。”朱隐徵在她对面的椅中坐下,笑得志得意满。
“对,是要,不是爱。”左艳枫点点头说。朱隐徵突然敛起笑容,反问道:“爱?左艳枫,你相信爱吗?”左艳枫摇摇头,坚决地说:“不信。”说完自己笑了。她明明不信爱,却又要求爱。末了,她问:“那你呢,难道你相信吗?”朱隐徵也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左艳枫低头笑了一会,起身离开。朱隐徵立在门里,望着她沿着牙石小路离去的身影兀自出神。
左艳枫在杏林里迷了路。她望着头顶一方绿莹莹的天空,站在原地等人经过带她走。一会,果然一个小丫鬟经过,她忙叫住了小丫鬟。
小丫鬟奇怪地看着她,说:“你是谁?怎么会在这?”“我刚从青萍居出来,在这儿迷了路。”“什么?”小丫鬟怪叫一声,说:“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啊,居然敢去青萍居!”
左艳枫顿时感觉自己惹了个麻烦,果真是言多必失。她思索了一下,只好说:“是王爷请我来的。”“哦!”小丫鬟明显舒了一口气,说:“原来是这样,那就好。青萍居可是禁地,除了王爷派的人定时去打扫之外,没有人可以进去。几年前的喻姨娘因为进了青萍居,远在京城的王爷亲自下令惩罚,赏了一百棍,受完刑已经脱了人形了。这片杏林也是为了不让人随意进入青萍居而栽种的。”小丫头絮絮说着,引着她出来。他如此看重青萍居吗?只是,她却一点都不想回忆起以前的事情。那段日子在她心中始终是她噩梦的开始。
左艳枫转而问:“你是王爷身边的吧?叫什么?”“姑娘眼睛真厉害,奴婢是王爷的粗使丫鬟,平日里定时到青萍居洒扫清洁。否则您今天还碰不上我呢。我叫莲心。”“莲心?好名字。”左艳枫想起白居易的一句诗:杨柳在身垂意绪,藕花落尽见莲心。
“王爷也说这名字与青萍居相合,才派我去打扫。”左艳枫见她小脸上满是自豪,微微一笑。
到了前门,小丫鬟说:“姑娘且等一等,我到前头为你叫顶轿子来。”左艳枫说:“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多谢。”说完拾阶而下,缓缓沿着河岸走着。
不知是谁家少女撩拨了琴弦,从窗口飘出一曲《孔雀东南飞》,正奏到夫妻誓别一段,琴声婉转连绵,如珠落玉盘,清越婉转;又如流水潺潺,清脆流畅。快时铿锵有力,慢时如寒鸦呜咽。
只是,终究少了一分融入其中的情意。大概,那么凄美的爱情,不经历过的人怎么也弹不出那么美的味道。
孔雀东南飞……她几不可见地扬了一下嘴角。原以为是世间奇缘,到头来却成了劳燕分飞;世人无情,世间无情,如此,再美的爱情,也体会不了。弹琴的人体会不了,曲子也就无了生机。
左艳枫想起日前见到的绿香,她已从良一年多,原只是做一名小妾,大夫人逝世后做了填房,已有了身孕,见到她时,挺着四个月大的肚子,满足地说:“姑姑,如此,我这一生也就知足了。”那神情,羡煞了多少旁人?
绿香与那王少爷也许一生无情无爱,却注定相守一生。到底,情为何物?不由得,又想起让绿香等了两年多的孙兴然。
左艳枫不由唏嘘。这就是命,或说,这就是缘。很多事不是两个人就能决定的,不是爱与不爱就能说了算的。就好像绿香在绣繁楼中跳舞时从不失误,那天却失足跌下舞台。舞台旁原没有人,那天却刚好碰到孙兴然经过,刚好接住绿香,一切都是缘。可是两年过去,孙兴然为了前程为了妻子,一直没有为绿香赎回自由身,最后,绿香为自己赎了身,在乡下生活了几个月后嫁给了当地富户的儿子。这一切,都是命。就好像那刘兰芝与焦仲卿一样,相爱是缘,无法相守亦是命。
如果无法跳脱这一命理循环,干脆不去招惹它罢!否则徒惹得自己心伤。她突然想到朱隐徵。他的神情那么坚毅,缓缓说:“现在,我要的,是左艳枫。”左艳枫一时竟不知道,如果他真的以绣繁楼为要挟,她该如何选择。
琴声哀愁,开始进入了尾声,从流转舒缓渐渐进入凄然悲切的意境。是谁在弹奏如此悲伤的曲子,又有谁与她一样听到了这断人愁肠的曲子。
左艳枫长叹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站在原地听了这么久的琴声,笑着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走着,左艳枫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最近是怎么了?故人一个接一个的出现,难道算命先生说的故人也包括朱隐徵?朱隐徵,成玉,就连大腹便便的周蕙芬也来了,这些个十几二十年前的故人从京城渡过长江到这儿来与她重逢,是上天要给她挑战了吗?上天每与她交锋一次,她的命运机发生一次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一次又是什么?更令她好奇的是,接下来是谁?
只是她万万想不到的是,接下来,来的人真正改变了她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