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隐徵回到别业,刚进入大厅,叶川就遣人来请。
朱隐徵到叶川住的绘杏阁,刚坐下,叶川就端着补品进来,并遣退了下人。
“王爷,妾身有事要说。”
朱隐徵接过药盅放在小桌上,说:“坐吧。”“谢王爷。”叶川行礼后坐下。
朱隐徵见她卑微谦逊的样子,想着左艳枫,她永远一副不屑于谦卑的样子,什么时候才能像叶川一样呢?可是,那还是他心心念念无法忘怀,放不下丢不得的左艳枫吗?
他喟叹摇头。
叶川见他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心中惊异。嫁他多年,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笑容,无可奈何中还带着一丝甜蜜。她皱了眉。
朱隐徵问:“有什么事?”
叶川调整了呼吸,说:“爷久留金陵,京师中议论得沸沸腾腾,都说爷迷恋女色,无心朝政;太后的意思呢,爷是皇上的胞弟,三妻四妾本也无妨,只是事务不可荒废了。太后吩咐妾身此次接王爷回京,若那女子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大可一同接进京去,给她个名分便是。”叶川说完,仍是骄矜地坐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朱隐徵歪着身子,左手撑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左艳枫也用这个表情看着他,语带轻蔑地说:“你敢娶我吗?你敢只娶我吗?是究此一生只娶我一人。”
叶川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沉默;许久,他说:“叶川,你想过吗?有一天我也会娶其他的女子,也会有人同你争一夫之宠。”
叶川呼吸一窒,但仍是识大体地一笑:“当然。莫说爷是王,就是朝中的大人也都有几房妻妾。妾身嫁入王府,怎么会没想过这些事情。”说完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朱隐徵微叹,她总是这么温顺,好像从未想过自己。而左艳枫却叛逆不羁,只求自己活得舒服,决不肯吃半点亏。想起她,朱隐徵问:“若不止是妾呢,可能是平妻,或是王妃,你甘心吗?”
叶川没想到他如此直白,一愣,问:“王爷的意思是要给那女子王妃的身份?”朱隐徵不答话,只是看着她。叶川避开他的视线,说:“这要看王爷和太后的意思,妾身没有这个权力。”
朱隐徵顿觉索然无味,挥手道:“天晚了,你睡吧。”说罢整理衣衫出来,一个人回到怒涛苑。
叶川独坐灯下,想着他的话,黯然神伤。三年了,她做得再多也不过是个侧室,连平妻都不是,更不敢妄想王妃之位。而他来金陵不过半年,那个女人就已让他如此上心,他甚至要给她王妃的名分。她到底有何本事?
叶川想起临行前母亲说的话:“川儿,你可别傻,王爷不回来,就是让外面的女人迷住了。外边的女人狐魅惑术多着呢,你真按太后说的去做,把她迎进来,到时苦的可是你。听娘的话,到了金陵赶紧劝王爷回来,那个女人赶紧处置掉,可不能留后患。”
娘好似如临大敌,专派春潮跟在她身边助她。
难不成那个女人还是狐狸精下世?
她盯着晃成一个模糊的光圈的烛光,暗下决心:是人是妖,且先会会吧。
进入八月的南京燥热稍减,晚上已有凉风习习,但白天仍很闷热,绣繁楼白天很安静,又有大片绿树庇荫,倒也凉爽些。
左艳枫在眠风阁陪着尹轩看书,尹轩看医书,她看游记,门户洞开,树叶拂动带来丝丝凉风,两人各据一方,室内安静无声。
猛听见有人咚咚咚上楼来,两人都抬起头来,小丫鬟站在门外,说:“左老板,杏林别业派人来请。”
左艳枫闻言又低下头,冷冷拒绝:“不去。”
“左老板,管家说,是他们如夫人来请。”小丫鬟又说。
“叶川?”
左艳枫看着尹轩:“原来那位如夫人叫叶川啊?你认识她?”
尹轩无奈点点头:“见过。”“见过?”“她父亲跟我是同僚嘛,她又嫁给了王爷,自然熟悉一些。”
左艳枫又问:“为人如何?”“好!”
听闻此回答,左艳枫冷冷盯着尹轩,尹轩无奈地说:“是挺好的嘛,温顺柔和,恪守妇道。”左艳枫要笑不笑地摇头出去。她整装完毕,刚走出自己的小院,一个美艳丫鬟慌慌张张跑来,迎面与她相撞,左艳枫被撞得倒退一步,忙伸手扶住了门框,小丫鬟却大叫一声,跌坐在地。左艳枫细一看,却不认识,看她打扮,倒像是有钱人家的丫鬟。左艳枫问:“你是什么人?怎么乱闯?”小丫鬟却像没听到,径自神色慌张地大喊:“来人啊!来人!”小径尽头闪过一人,缓步走来,言笑盈盈,正是张艺瑶。她微笑着道:“这是来请老板的人中随来的,说道要来迎接老板您,自己乱闯,在前厅受了惊吓自己闯到后院来,着慌迷路了,我要带她出去……”那丫鬟已扶地爬了起来,口中边不停地大叫:“来人!来人!”
张艺瑶继续说:“您看,哪儿肯听我说一句?”左艳枫冷哼一声,说:“吵吵嚷嚷的,赶了出去。”张艺瑶叫道:“哎!小丫鬟,别叫了,还不赶紧出去!听得我们左老板烦起来,便把你捆了送去接客!”这小丫鬟却是谁?原来是叶川的贴身婢女,名叫春潮的。叶川遣轿夫来请左艳枫,春潮便请命同来,要替她主子先会会这位“左姑娘”。
绣繁楼众人原先也没在意,只道是个丫鬟,只安排在门房檐下等候。春潮在京都王府中是个一等丫头,又自小跟着叶川,在其他下人面前本就骄矜得不行,见人冷落她,竟直闯入前厅来,却看见来来往往的都是衣履风流的女子,她愣了一会,有个女子只当她是到此处来挂牌的,上前来搭话询问。春潮从小在官府人家长大,不懂挂牌是什么,便询问那女子,还道这位左姑娘家怎么这等奇怪。那妓女见她不知何为挂牌,不禁大乐,便告诉她这是江南最大的妓馆舞楼云云,春潮听闻此言大惊失色,大叫着要逃,谁知一慌乱失了方向,直闯入后院来。后院正在工作,草木材料随地堆放着,她绕了好久才绕出来,看见有门,径直闯了来,却撞上了左艳枫。她听张艺瑶说到眼前就是“左姑娘”,不由大惊,又听她说要让她接客,当时惊怒交加,竟呆住了说不出话,脸色顿时刷白,连连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