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在这附近散步，舜熙去买东西了？”
耀熙注意到舜熙手上雅致的购物袋。
“嗯。恭喜你进雪风队。”
耀熙微微吃了一惊，接下购物袋。
“打开来看也没关系的。里面是绿水晶腕带，说是有幸运的意思。”
耀熙将腕带戴在手上，居然微微笑了起来：
“嗯，很漂亮的腕带。舜熙真有眼光。”
“啊……没什么。”
舜熙扭过头去，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耀熙也就不再追问，两人一起走进桥上苍茫的暮色。
“我说……姐姐为什么每次练剑的时候都那么认真？打得我好痛。”
舜熙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老师傅跟女主人的话语让她觉得姐姐好像并没有那么针对自己，也不冷酷。
可是耀熙每次都对舜熙要求很严苛，尤其是在觉醒者的修炼方面。
耀熙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眼中隐隐有一丝无奈：
“因为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啊。觉醒者也好，韩家也好，背后都有太多的凶险。以后你还有那么长的时间，不是总会有人在你身边。”
舜熙不解地眨了眨眼：
“姐姐是在说……妖灵？”
“你可以这么理解。
姐姐也不喜欢练剑，不喜欢厮杀。女孩子谁不想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可是这世界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够你自己选择。”
即使人本来就是一张任你涂抹的白纸，那也已经限定了是白纸，而不是刻意雕刻的木头或者璞玉。
“这世上有太多的混乱跟不安，如果你自己不够坚强，太容易被淹没。”
舜熙摇摇头：
“我不懂。很多人不是觉醒者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练剑跟真名一点都让人开心，我就想到处玩不好吗？”
耀熙摸了摸舜熙的头：
“可是你知道吗，舜熙？一星期前的首尔塔上出现了骑士级的妖灵，能够一脚踢破五厘米厚的钢板，光是叫声就能够将人震聋。
如果它闯到市中心去了，会有成百上千的人死掉。
跟我同组的男生在跟对方作战的时候被爪子洞穿了心脏，当场死亡。家里还有个未成年的妹妹，正好跟你同岁。”
舜熙刹那间黯然。
“总得有人站在前面披荆斩棘啊。
在首尔也好，在汉城也好，韩家的人世世代代都冲在最前面，不能在我这里就是没了风骨。
而一旦韩家倒台，迎来的将会是整个首尔的觉醒者混乱。
这些重量，没有人能够负担得起。”
夜色已然覆盖了整个天地，伫立在夜色中的耀熙不知为何显得有点寂寞。
是啊，她是闪耀的星，全身上下都闪闪发光。
可是她身边是最深沉的黑暗，那一点点光芒又有什么用呢？
耀熙话锋一转：
“可是舜熙，你不需要承担这些。这些由姐姐来承担，你是属于自由的，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吧。姐姐只是要你能够保护自己而已。”
夜色渐渐笼罩了两人，耀熙显得愈发孤单。
“姐姐……”
正当舜熙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耀熙从虚空之中抽出了汉八方古剑！
凌空闪过的刹那，黑暗中露出了些许的光芒。
“跑起来！”
耀熙一把牵起舜熙的手，飞也似地往前奔。
舜熙这才注意到，四周的风景早已化为一片黑暗，连路灯的光芒都消失殆尽。
如果不是觉醒者的夜视能力异于常人的话，这时候可能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脚步声，低吼声，风啸声等各种声音杂糅在一起，化为死神的声音。
仿佛死神就在那里，在前方的黑暗里，等着你走过去的瞬间挥下镰刀。
“啊！”
一只豺狼扑到眼前，舜熙被吓得大叫。
汉八方古剑再次闪过，豺狼被撕开侧腹，化为一阵黑气消失。
“不要怕。姐姐在这里。一直往前，朝有光的地方走。”
耀熙用力地握紧了舜熙的手，仿佛要消除舜熙的不安一样。
黑色的野兽接二连三地扑来，穿梭在风里，葬身在耀熙的手里。
汉八方古剑一次又一次地撕裂对手，成为划破黑夜的闪光，带着舜熙一路向前。
很久之后，舜熙再回忆起这段往事的时候，并不觉得太害怕。
要去面对漫长的黑暗的确令人心生畏惧，但更可怕的是，一个人在黑暗里孤军奋战直至坠入死亡。
那时候舜熙第一次觉得，有人对你不离不弃，真好。
可越是往前，耀熙的眉头愈加紧皱。
按照她们跑步的速度，早该穿过三星桥了。
可是不论怎么跑，眼前都只有无尽的黑暗。
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愈加深沉。
像是要将一切都吞没一样。
耀熙握紧了汉八方，用力挥下。
无想剑·风虎！
一阵惊人的剑风掀起，吹散了眼前的黑暗。
露出的风景，居然跟她们起跑时的一模一样。
旋即又被黑暗所吞没。
“怎么会！”
舜熙不知所措。
“差不多该出来了吧。我知道你在这里。”
耀熙盯着前方的黑暗，眉峰剑一般竖起。
只见刚才吞没了剑风的黑暗一点点地散去，露出一个穿着夜小礼服的女人的形态。
女人的服饰带着不符战场的华贵感，似乎是由极细的丝绸织成，宽大的衣袖跟裙摆的末端点缀着不规则的半透明蕾丝。
她头顶的黑暗逐渐化为一件轻纱遮住了面容，像是黑暗神殿里走出的祭司。
“夜之眷属？”
耀熙疑惑道。
“真有见识……知道我们的人已经不多了。”
女人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轻笑，令耀熙非常不悦。
“开门见山吧，我们赶时间。”
“真是性急的孩子，没必要敌意那么明显。”
女祭司幽幽地笑了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我们可以合作的。”
耀熙眼中出现了一丝疑惑：
“合作？”
人类跟妖灵的合作，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对。你们有那么好的血统，那么大的潜能，为什么不能够为我所用呢？毕竟你们的身体里——
流的是我们这一族的血啊！”
耀熙惊讶道：
“什么！”
“看来还不知道的样子。那些老不死们也真是口风紧啊。但身体应该感觉到了吧，那种古老而雄浑的召唤，你的先祖的声音。”
女祭司的音调忽然上扬：
“颤抖吧！匍匐吧！赞美吧！
那是神的回归！
所有尘世的王者！所有征伐的骑士！
他的声音便是神谕！他的话语就是圣言！
忤逆王者，唯有消失在时空之海的尽头！”
黑暗在蠢蠢欲动。
刚才还风平浪静的暗影霎时间变得波涛汹涌，仿佛酝酿着一股目不可视的惊涛骇浪。
“你们是染上王血的后裔啊！
想起曾经的记忆吧！那是铭刻在你身体里的荣耀！”
刚才还静谧的女祭司突然间变成了狂信徒，呼唤起世界的毁灭。
一股若隐若现的力量从耀熙身体里涌出，令她全身都瑟瑟发抖。
“开什么玩笑……我是退魔一族的末裔！”
耀熙握紧汉八方古剑，猎豹一般往前飞奔。
无想剑·离火！
冷冽的剑光撕碎的黑夜的猛兽，直扑女祭司而去。
仿佛眼前即使是燃烧的红莲，也只会被分断。
然而，古剑被挡下了。甚至没能够挥出一半。
“图腾柱？”
耀熙眼前出现了两人合抱之粗的图腾柱，挡下了汉八方。
意识到不妙的耀熙立刻后跳，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耀熙所在的位置就窜起了下一根图腾柱。
没等耀熙落地，第三根图腾柱就击中了耀熙的后背，将后者撞到半空。
“姐姐！”
身后传来舜熙的喊声。
“别过来！”
下一刻，数倍于图腾柱粗的降魔杵砸下。
这时候耀熙才发现，祭祀的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漆黑的凶神。
耀熙连忙翻转身体，用古剑猛击降魔杵，借着反作用力将自己弹开。
险之又险地避过了致命一击后，耀熙疾风般的沿着降魔杵往前奔，整个人都化为了一道剑影。
无想剑·雷鸣！
电光石火的瞬间，凶神的整个右臂都被削去，轰然倒塌。
“不错，不愧是我们的后裔。”
女祭司嗤嗤地笑了笑，没有半分慌乱。
“不需要你的褒奖。”
耀熙握紧汉八方慢慢往后拉，双腿微微弯曲，身体前倾，准备好自己的杀招。
“你真的认为自己能够赢？”
女祭司扬了扬手，三根硕大的图腾柱立刻消散在黑暗之中，化为无数即将破土而出的黑暗荆棘。
耀熙不再回应，只是死死地盯住女祭司。
然后——
雷霆一击！
无想剑·迎龙！
据说这是韩氏的先祖为了屠杀巨龙形态的妖灵而想出的招式。极致的无想剑甚至曾经直接摧毁了巨龙的头部。
当耀熙用出这一招的时候，只觉得时间的流逝都变得缓慢，仿佛刹那之间就到了敌人眼前。
无数钢铁荆棘在她身后涌起，却完全跟不上她的速度。
女祭司在同一时间闪电般动了起来，却依然没有逃过耀熙的剑。
银色的古剑穿透了女祭司的左肩，漆黑的鲜血从伤口里不断涌出。
女祭司半睁着眼，笑道：“你……输了。”
刚才已经倒下的凶神再度站起，朝着耀熙砸下降魔杵！
一个人影高高跃起，用剪刀型的巨剑刺进凶神的头部，然后——
将后者一分为二！
“舜熙！”
“那个小家伙！”
两者同时认出了那个人影。
“不能让姐姐一个人。”
舜熙从凶神身上拔出巨剑，表情前所未有地坚毅。
愤怒的女祭司一把抓住耀熙的头部，迷雾般的黑暗缠绕住耀熙。
“你输了。”
耀熙面不改色地宣布。
她的右手早已放下汉八方，用力掐住了女祭司的脖子，唇间流淌出古奥的神语。
真名的力量汹涌磅礴，将女祭司击得粉碎。
“姐姐！”
舜熙扑进耀熙怀里，紧紧地搂住耀熙。
“没事了。姐姐在这里。”
舜熙点点头：
“嗯！舜熙要跟姐姐站在一起。不让姐姐一个人。”
黑夜渐渐地散去，显现出橘黄色灯光照耀下的三星桥。
真实的风景，终于在漫长的黑夜后出现在两人眼前。
而一起走过黑暗的记忆，却并不会消失。
就像是连接着两人的纽带一般，永远存在。
只是那黑暗中的视线，依然在某个角落窥视着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