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下是风,圆融成团,如抚慰凶猛的怒虎时梳理颈边绒毛,冰冷的罡风就在一推一挪里巧妙地化作了乖顺的猫咪,
亚篾迭也不再隐身在漫天黄沙里,干脆立于何谢身旁,不断地飞送着银针,没有了黄沙的阻力每一枚针的速度,杀伤力,都到达了新的高度。
刺破声在电光火石间锐起——
“噗噗噗噗——!”染红的白裙惨不忍睹,
还差一点点,还差一点点……
失焦的眼里是钻到死胡同里的执拗与疯狂,手中的动作愈发缓慢像是承受了极大的重量,
银针从不间断。
鲜血滩了一地。
亚篾迭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舍,可更多的还是不认同,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手上的银针明显放满了速度。
好了,好了……
林惜晴嘴角的弧度有些奇怪,缓缓转过身体,
即使放慢了速度,出手的银针却始终还有破空之势,心脏位置,三根银针。
十寸。
五寸。
一寸……
千钧之际,三根银针颤抖着停留在那一寸的位置,一掌逆风推过,硬生生将颤抖的银针转移了方向。
何谢的眼里闪过惊喜,却也不急忙出声,亚篾迭一脸不置可否,看不出是否是赞同。
太好了呵呵……
林惜晴空洞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可嘴里却絮絮叨叨起来,
满身是血,看得出那无数的银针是多么的不近人情。
“亚篾迭,这次下手太狠了啊!”
何谢不忍地盯着愣怔的林惜晴,即使说好要给新人们难忘的试炼,可口里对亚篾迭多多少少还是有了抱怨,
“是她自己要求的,她的选择。”
亚篾迭不带一丝情绪,“你知道吗,即使她破了我的银针,我还是看不起她。”
“……”
何谢没有否定,这样的做法,即使她知道他们不会对她有性命上的危害,可也太过了,宛如生了心魔,修行,讲的就是慢慢求索,即使要挑战,要突破,也不该迷失心志,只为了这一点而疯狂。
他佩服林惜晴的勇气,但疯狂,并不认同。
“扑通——”
血衣突然没了支撑,晃荡了两下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亚篾迭只瞥了一眼,就脱离黄沙圈,“我去找长老。”
*
清冽的酒味漾在拂过面容的空气里,
三春竹叶酒,一曲离玑弦……
先是闻到了味道,再是听到了弦声,林惜晴缓缓睁开眼睛,竟是难得冰冷的清明。
好久不再听到冥冥之音梦中的奏曲,她以为是好事,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魔怔了,这种事想都没有想过,
那一天浑身浴血,念念有词,失焦的瞳孔……
被窝里的手紧紧握成了拳,那时她潜心修学,并不急功近利,扰人歌谣从未停歇,可近来她喜不自禁睡梦不再被打扰,哪想倒是生了白日里的梦魇。
竹床玉榻,轻纱罗帐,不用靠看的就凭身体,便自然而然明白这里是师傅的屋子,她住了把月日子的地方,看来他们是把她送到师傅这里来了。
“醒了。”
高大的身影一如往常翩翩行近,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不同,好像没有不开心,也对,师傅向来不会有过多表情。
“嗯。”
“想起来了?”
“嗯。”
心神有些失落,林惜晴回答的声音一声比一声轻,她以为自己穿越而来多多少少有些不同,至少别人说的精神力强大不会生出心魔是最低保证,混元灵气想来是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金手指,她也难为有些自得,即使别人察觉不出,甚至连她自己也……
谁都不是天之骄子,都要有那么些磨练摔打。
她自诩清明,可看来也不过是当局者迷。
仗着自己的优势,成熟的心态她做了很多事说了很多话,可回头来自己却也落了嗤之以鼻的套路,真的有些像个笑话。
“银针的那个,亚篾迭,他对你的表现不是很满意。”
“新人第一天,说是欢迎大会,但也绝对算是考核大会,如果没有师兄师姐的认同,即使在山二脱颖而出还是会被遣返回去。”
林惜晴面无表情,只是抓着被子的手微微一紧,
“五个考核官他是其中之一。”
“看中你的潜力,心态是弊病。”
“坚决三个月后必定要和林家一起去幽兰吗?”
竹天的声音从来没有多有的声音,永远听不出是认同还是反对,林惜晴摇摇头,咧唇一笑,“要去,反正山一我留不下来了。”
竹天眉头微微一皱,徒弟声音里的异样怎么会听不出来,林惜晴也是一愣,随即又是面无表情,这就是她心底的真实想法吗,输不起?
……
师徒两人无言。
林惜晴翻了个身,背对着竹天,
一路太顺风顺水,所以听不得别人的不满了?
她不断质疑自己反省自己,效果还是那样,心病,或许会阻挠她的进程,甚至害她万劫不复,心魔,心魔……
突如其来的的疲惫覆盖了周身,身上的伤口早就在混元灵气的自动滋养下不知不觉完全愈合,可心里隐隐约约出现了许多的坎。
“睡吧。”
竹门再一次关上,酒香悠悠阻断在外。
灰色暮霭,暗色的雾霾,无声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