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竹林幽幽,他一袭青衣,如梦似幻,一手搂着她,脚下生风。翠绿的林中,人影幢幢。
“师叔,你到底带我到哪儿去?”她看着他的侧脸问道。“嘘……”他形状姣好的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她安静。
她纵然满腹疑问,但终究也乖乖的不吭声了。
竹林越发的清幽,没有一点人迹。微冷的清风不断的从她耳畔拂过,她不禁缩起脖子。
细细的眸忽然瞪大。她惊愕的看着像是忽然从眼前冒出来的一切,说不出话来。看似单调的竹林,实则暗藏洞天。
一弯细细的流水从脚旁绕过,清澈见底,水面上偶尔还浮着有些枯败的竹叶。溪水旁边,放着一柄紫檀木桌,古朴的色彩越发的温润。
“还有几日便是逐鹿之日,可你昨晚竟然醉成那样,当着众人的面轻薄青雾,你说,这帐该怎么办?”玄音嘴角泛起淡淡笑意。
她羞愧的低下头,“师叔,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走到溪水旁,看着流的正欢的溪流,背着她道:“这几****便呆在司音殿吧,顺便再好好将清心咒给琢磨琢磨。玄清那边我自会去说。”
她此刻正无法面对义父,怎么能会琉璃殿!大悲殿她不愿去,般若殿她不乐意去,云霄殿她不敢去,司音殿,是她现在唯一的选择了。思及此处,她恭谨的一揖,“多谢师叔!”
“这几****便单独呆在这里吧,记住,没有我的允许,你一步都不要踏出,好好与这一把琴待上几日。我会叫人送饭与你。”说着他把她拉到紫檀木桌旁,“来看看这把琴怎样,可还喜欢?”
只一眼,她便无法转开眼珠了。她不是那种高雅的文人骚客,一向认为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过是一帮吃饱了没事干的人派遣一下心底的牢骚,可是这把琴实在是叫她挪不开眼!琴身的颜色很深,透露出一点暗红,细长而又坚韧的琴弦在日光的照射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仿佛心有灵犀似的,她的手不自觉轻轻抚上琴身,出手温润清冷,恰似它古色古香的外貌!她惊喜的回眸,不其然看见他手上一道细细的裂口,目光凝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的将手背在身后。“既然看你如此喜欢,就不要浪费了他,也不要辜负我的一番心意!逐鹿凤鸣,你义父和为师都不想看你落败……”
她用力的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伤痕的事,他既然不想说,她也不会多问,可是她会记在心里,好好练这一把琴!
玄音点了点头,嘴角在她瞧不见的角度,勾起一抹淡淡弧度。青色的身影很快隐在一片青色之中。
下面这几****也颇用心的学,因为玄音每日都回来听她弹琴,即使她偶尔犯了惰性,也有人在后面用小鞭子抽着。可每回她抚完一曲,期待的看着玄音时,他总是慢悠悠的睁开眼,和她对视一会儿,再将视线移向别处,惜字如金道:“不行!”然后转身就走。
她较真的性儿上来了,便跟着了魔似的,一个劲儿的跟琴拼命!她御琴,不仅仅是为了她的修为,而是她发现当她的指尖流连在琴弦上时,让她怯懦的义父,可以暂时脱离她的脑子。让她可以喘一口气。
远远站在一旁的青雾担忧的看着长生,对玄音说:“师父,她已经弹得够好了吧,应该,应该可以停了吧……”
许是玄音特意这样做,这几日都是她一直在送饭,刚开始时她很气长生,可是那狡猾的家伙一见她摆脸色就开始师姐师姐的乱撒娇,还以为自己是个小娃娃呢,每次都搞得她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白白闹了几次大红脸,闷了一肚子的气立马烟消云散了。
玄音看着远处指尖翻飞的长生,渐渐蹙起了眉。他摇了摇头,“远远不够,她还有最后一步没有跨越!”
“那是什么?”青雾仰着脖子,急急问道。
玄音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青雾,你今日的话是不是有些多了?”
青雾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低下了头,“师,师父,我……”
“不要再有这样的心思了,长生不是你能想得。”他淡淡道,目光没有一丝起伏。
青雾猛的抬头,泪光盈盈,“为什么!师弟她明明……”
“没有为什么”。他毫无迟疑的打断她,“为师今日再跟你说最后一次,以后别再想长生了!”
青雾的嘴唇颤了颤,不甘心的合上,面前之人虽说是她的师父,她在这世上唯一的最亲之人,可她依旧怕他,修行百年以来,她从无法摸清他的心思。她低声道“是……师父。”
见她如此乖巧,玄音的眉稍舒展了些,语气也温和许多,“师父是为了你好,免得你将来……”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青雾低着头,肩头微颤。
玄音叹了一口气,“你先回去吧。”说罢,转身走向抚琴之人。
青雾红着眼抬起头来,目光痴缠的看着青竹之下一袭白衣,眉眼似仙似妖,浓的化不开,一双玉手上下翻飞的抚琴男子,师弟,你是爱师姐的,对不对?不怕,有师姐护着你,即使上天入地,我也要和你在一起,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光洁的额头开始闪烁隐隐的红光,顿时叫她疼的咬住下唇,一颗心七上八下,堕仙印竟然亮了!
长生沉浸在自己的一片小天地内,耳内是铮铮琴音,眼中是颤颤七弦,指尖即使传来微微疼痛,她也不想停下,五指波动的更快。一只修长的手忽然按住了自己,琴音戛然而止。她一愣怔,茫然的抬头看向来人。
玄音绷着脸,右手一个用力,将她从琴凳上拽了起来。右手的指尖狠狠嵌入她的。她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死命的想要甩开他的手,奈何他的手像是黏上她的,指尖劲道不减,疼得她忍不住要跳起来。
丝丝血红很快从她的指尖沁了出来,染红了他和她的手。玄音见她眼里开始盈盈泛光了,才住手。
长生一把甩开他的,朝着指尖轻轻呵气,两眼恨恨的瞪着他。
玄音淡淡的撇开眼,“既然你只把它当出气筒,不练也罢。”青袍一闪,他的身法诡谲,忽的消失不见,连同不见的,还有时时陪伴她的琴。
她徒手指着他消失的方向,眼瞪得大大的。嘿,这丫脾气还真大!
连着两日玄音都未出现,只有青雾来陪着她。她懒懒散散的躺在青雾的身上,像是一条剔了骨的蛇。就着一盏精巧的九龙琉璃杯,她右手把着酒盏,微微倾斜。琼浆玉液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不同于入口微甜的桃花酿,这酒辛辣刺鼻的很。青雾第一次带这种酒给她喝时,生生刺激的她从头发尖尖到脚趾头尖尖哆嗦了一回,扭曲的表情叫青雾笑的肚子抽筋。几次之后,她也渐渐喝惯了这种市井只酿,偶尔品尝,也颇得趣。
最大的好处便是,这种酒烈得很。几杯入肚,基本上路就歪着走了,头脑也跟一团浆糊似的,她又找到了一种暂时忘掉义父的办法!想到这儿,她不禁傻笑起来。
“呵呵呵呵……”她的嘴巴越咧越大,醉眼迷离。
青雾无奈的横了她一眼,“臭小子明明不会喝酒还喝的跟真的一样,到最后还不是我要给你收拾……啊!”
她红躁着一张脸,轻握粉拳,捶着压在她身上人的胸口。
长生被她这么一捶,顿时些许痛感传来,她不适的皱起了眉。这也不能怪她啊,她本就纤长细佻,身体依旧是个搓衣板儿,可正值十三上下的年龄,被人这么捶着胸口当然会疼……
见她蹙眉,青雾赶紧停下动作,秋水明眸担忧的看着她。长生细长的眼被酒蒸的湿漉漉的,迷蒙的看着身下之人,又开始了流氓动作,如同一只小狗似的在青雾身上拱的欢畅。这里只有她们两人,青雾也不必遮掩自己的心意,咯咯的笑了起来。
青竹沙沙作响,映着纠缠在一处的身影。
长生呆呆的看着满面笑靥的人儿,道:“师姐,你长得真好看!”纤长的手指轻轻滑过青雾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定格在那两片饱满的唇上。脑中却是在与她心中的那人一一作着比对,她的眉没有他的长,呃……眼没有他的勾人,鼻子也没有他的挺,唇好像也没有他的薄。
她猛的摇了摇头,使劲想要将他赶出脑海。
青雾直直看着她熏熏的眼,女人的直觉是灵敏的,她感觉到长生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人。
凭什么就只我一人偷偷躲在角落,怯怯的掩藏眼中的艳慕,只能用最纯洁的义子的眼神崇敬的看他!我压抑心里的感情,疼的像是有人日日夜夜拿着刀在上面剜肉似的。而其中的痛苦我能告诉谁?义父?我怕他会恶心!其他人?怕是自己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每日为他一句短短的担忧,为他一句简简单单的夸奖,或是一个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的疼爱的眼神,都叫她心里甜的像是吃了糖一样!
可是,欣喜过后,却是更大的空虚,他做的这一切其实再平常不过,他只当我我是义子,不是吗?长生越想,心越是疼!
我偏不要只守着他!长生猛的一睁眼,对着身下之人的红唇,欺身过去……青雾的瞳孔倏地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