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岳春回到警局里，翻开关于杜志案子的详细案宗，现在已经是午夜了，周围的同志也已下班，路岳春孤单的剪影投射在身后雪白的墙壁上。他弓着的腰身，使他的剪影看起来如此的衰老。
寂静的夜缄默无声，一两响翻动卷宗的声音，被无限制的放大，久久回荡在警局的上方。
临近黎明，路岳春已经在桌前一动不动的坐了4个小时了，到第五个钟头的时候，白昼的光辉射破黑寂的天空，弥散掉恐惧、燃烧死暗沉，冲刷散黑暗。当阳光拖着漫长的尾巴照耀到路岳春仍伏案不起的身影时，他禁不住打起了寒颤，随着太阳温润的持续光照，他伸直胳膊。在身后打了一个漫长舒适的懒腰。他那弓着的脊梁终于有机会在阳光下恣意的伸展，他活动了一下已经有些僵硬的脖子，一两声清脆的关节摩擦的声音在他转动的时候随之发出，他起身推开窗户，嫩草的清香伴随着林间婉转的鸟鸣在整个云霄间久久回荡，深吸一口气，随着身体内浊气的排散，他知道柔儿的身体一定会在细心的照料下日益好转的。
实际上这个案子可研究的地方还很多，路岳春叫来杜志的辩护律师，是在一处林荫道的咖啡厅里，路岳春特意将自己的身体藏在咖啡室阴暗的角落里，落地窗外过往的轿车尖叫着在他身上投下晦明不定的灯光，外面高大的梧桐树上斑驳的树影在他的身上跳动着，他将自己隐藏在变幻不测的空间中，而郝姓律师则坐在他对面，阳光普照在他的身上，使得他本就白皙的皮肤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
郝志国，法律系专业毕业，有近7年的从业经验，经他手里处理过的案件不下数百件，先后接受过5·19连环杀人案件，3·08特大抢劫案等大大小小的刑事案件，他善于击穿对犯人不利的供词，在看似天衣无缝的破案环节中发现一两点仍待考证的事实，从而使得整个案件的基础看起来牢不可破，实际上摇摇欲坠，从而达到替辩护人开脱的目的。他做过的最成功的辩护，是替一位负责建筑的女官员辩护，在她在位期间，她负责的桥梁发生坍塌事件，导致5死17伤，本应该被判处以玩忽职守，处以死刑。控告执法机关仍说她的晋升涉嫌牵扯到仍在位的几名男性高官，涉嫌利用不正当关系谋取利益。这些他都听在心理，待对方说完，他只提出了几点，顿时就令对方哑口无言。
一：他弄来了当初决定实施这项工程的计划合同，上面由各级官员签名同意批示修桥的印章。第二份材料是万民请求建桥的告示书，这个地方由于河流湍急，两岸居民来往困难，希望政府可以体恤民意，修路建桥。几个血手印，和万民的签字书被他展开在法管的面前。
二：施工单位是靠正常渠道招标上来的，参与招标的并不是这名女官员一人，有党务派的领导，有市民的代表，还有本部的官员，官级大小5人次不等。可以说是照顾到了各方的利益，都是按照规则办事，不应该单单抓住我当事人不放。
三：这个地方土质本就酥松，原不适合建桥，再加上连天的阴雨，使得本就恶化的土壤结构更加脆弱。本镇的大型机动装置本超过了桥所能负担的重量，但是几辆车却强行通过，使得桥的基础受到损害。天灾加上人祸，酿成了惨剧，但是不应该将全部责任一股脑的浇到我当事人的身上，希望法庭重新审理，示以公正、平等的处罚。
他的一番辩护，使得原本应该处死的女负责员，被成功的减到了只有五年的刑期。他改变了律师不愿意为罪犯辩护针对政府的立场，而从此名声大震，他也获得了相当可观的收入。
此刻，他坐在路月春的对面，态度平和，目光谦逊，这是他面对政府官员的一贯态度，不卑不亢，有求他辩护的政府官员，针对的是另一个为政府工具的行政人员，他可以在两方势力中间游走，游刃有余，恰到好处的让双方满意，让钱落入自己的腰包。
“杜志可真是花了大价钱。”路岳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郝律师，看着他将一件牛皮做薄棕色大衣挂在椅背上，嘴里啜着咖啡，心理暗想着。
郝志国默不作声的也拿起摆在自己面前的咖啡，无声无息的喝着，等着路岳春先开口。
“你是杜志的辩护律师？”路岳春从雾气弥散的咖啡的甜香中抬起眼睛，注视着他脸上的神情。
“是的，”他恭敬的回答着，脸上露出一副请多指教的谦恭的表情。
“你不用害怕，我不是原告派来要摸清你底细的。”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路岳春还是察觉出住了他脸上呈现过稍纵即逝疑惑的惊恐。
“哦？”他皱着眉头，眯着眼睛，脑子快速的转着，出现无数种可能的状况，并快速分析着对策。
“其实是一个朋友委托我的。”路岳春盯着郝志国半响，有顿了顿，“是谁顾的你？”
“无可奉告。”郝志国也回应着他的视线，两方视线交织在一起，发出电光火石般霹雳爆响的声音。
还是路岳春先垂下了头，“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也许作为报答，我会给你你想象不到的对这个案子绝对有好处的资料。”
郝志国疑惑的看着他，心里掂量着他话语的真假。
“是杜志吗？”路岳春探着身子问道。
他察觉出郝志国不经意的点了点头。
随即，他满意的靠在椅背上，发出爽朗的笑声。
“这是给你的，不要让第三个人看见，否则，我要你好看。”
郝志国的思绪被桌上扔过来的文件拽了回来，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就看见路岳春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咖啡馆的旋转门外了。
文件上赫然印着两个红体大字
“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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