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人皆有畏
晋阳侯府非常好客，琼玉小住的五六日里，见到热心表哥贺弘瑜的次数，更是屈屈不下数十次。有些过于的殷勤相遇，琼玉就算是个反应迟钝的，心里也明白过来了两分。一日午后，琼玉独坐于卧室的梳妆台前，她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琼玉是忍不住的想到，贺表哥喜欢她哪儿？论年纪，琼玉实满九岁，还差上几个月到十岁的生辰。当然，因为古代的平均年纪，在四十来岁左右。因此，三十岁出头年纪，在这个时代里坐上祖父祖母位置的，可谓是大有人在。所以，女子十三岁成婚，十岁左右相看婚姻对象的，更是比比皆是。
但是，问题就在于琼玉的心灵熟透，容貌却还在青葱嫩籽。她本人特别没有兴趣，让某某人养成来着。贺弘瑜的表现，更让琼玉觉得，乃真早熟啊。
对于贺弘瑜的小动作，沈老封君自然是听到耳里，瞧在眼底。在晌午后歇好了觉后，沈老封君精神好，搭着丫鬟的手，就是去厢房小院找上善真人聊话。话里聊到高兴处时，便随意打探道：“琼玉这孩子，瞧着模样俊，家里怕订了亲事吧？”
上善真人看着沈老封君的问话，笑道：“你啊，说话还喜拐弯抹角。咱们之间，有何说不得的。”
“我不过是瞧着弘瑜孙儿的一点小心思，做为长辈的乐得牵条红线。”沈老封君便是就着话，提了意思。上善真人听后，平静的回道：“琼玉未订亲，她是随贫道游历些时日。往后的事情，谁又能料个准呢？”
“顺其自然吧。再则，琼玉的婚事，还有她爹娘做主。贫道化外之人，不理此等姻缘事。”上善真人推了话道。沈老封君听后，笑道：“我不过是瞧着两个小家伙投缘，想结一门亲事，也算了些心愿。你别不乐意，我那弘瑜孙儿哪样都是出挑的。不知道多少名门贵媛巴望着做沈府的孙媳妇。”
“不是想着便宜自家人，我会出面理会这等终身大事？”沈老封君的语气有些笑意，神情却是扫了上善真人一眼后，回了话道。上善真人听过话后，笑容上了脸。她是意有所指的道：“你是想着肥水不落外人田，贫道却是瞧着。世子的婚事，指不定侯爷和夫人两位为人父母的，心中另有计较？”
沈老封君听后，沉默下来。良久后，她叹道：“我那媳妇的心思，全扑在娘家身上。她的娘家侄女，眼量有些浅薄。弘瑜孙儿为人孝顺，处事有度，知趣知礼。若配着他的舅家表妹，我总瞧着矮了几分。”
“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京城沈氏不比淮南本家的繁盛。”上善真人回道。沈老封君听后，只得叹了一声，道：“罢了，你既然不愿，此事且搁下吧。”
“贫道哪能做主，你这是打错主意，烧错了香火门路。”上善真人打趣了话道。沈老封君听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五月底，上善真人领着琼玉跟晋阳侯府辞别。沈老封君甚为不舍，一路从正堂屋穿过前院几座院子，亲自送上善真人一行到了大院正门外。上善真人见此，笑道：“聚过是缘，且住步吧。”
“也罢，我不留你了。将来...
...若有个万一，你帮我这老姐妹，在神仙面前烧些香火，求个庇佑吧。”沈老封君望着上善真人，脸色还算平静，声音却是有些伤感的说道。上善真人点头，回道：“贫道记在心里，你，多保重。”
在道别好后，贺弘瑜是在旁边让车夫驾着马车上前，道：“姨祖姑游历山川，本是乐事。弘瑜一点心意，让个车夫随辆马车给姨祖姑使唤。”
“贫道收下了心意。车夫无需要，贫道对马车倒是能使上两分。”上善真人登上马车厢前的驾马处，笑着说了话道。琼玉见此，行礼跟晋阳侯府众人谢过，随后跟着上了马车。
“是，弘瑜明白。”贺弘瑜瞧着上善真人认真的神情，挥手让车夫下了马车。上善真人拂尘一洒，诵了禅号，道：“福生无量天尊。”然后，拉缰绳轻拍，马车驶动起来，向晋阳县城门方向前进。
一路东行转南，往青州而去。
在琼玉一行人到乐陵县城时，时间已经走过五月，进入了六月的中旬。小雨打湿了马车厢篷，琼玉望着官道边的青翠，问道：“真人，咱们要过小商河，前往庄平县城吗？”
“你怕吗？”上善真人依然驾着马车，声音和蔼的问道。琼玉听后，吐了一口气，回道：“听逃到乐陵的灾民讲，庄平县城正发生瘟疫。我一介小女子，珍惜小命，自然怕的。”
“人皆有畏，不过是有可为，有可不为。”上善真人笑着回了话，然后，还是甩响了马缰绳，让马车跑得更快起来。上善真人再道：“牛痘功成，需得一位杏林圣手，正巧贫道得到的消息。咱们要找的那个人，在庄平县城。”
“那庄平县城，还得去啊。”琼玉望着前方，有些明白的回了话道。毕竟，往东一行的目的，不就是牛痘这件事情吗？
等琼玉一行人路过小商河两岸的小平原地带时，她瞧见农田里的绿意甚少。渡河至庄平县城后，入琼玉眼中的，更是干瘦如枯骨的灾民。
“仙姑，您发慈辈，收了道童吧。”
“仙姑，小儿不要钱，求您给口饭吃。”
“仙姑......”
在马车的外面，各种各样的话音传来。琼玉听得出来，那话里的意思，只为了“求活”二字。
“渡人无量天尊。”上善真人诵了禅号，并没有再多话。同样的，琼玉在马车里也没有出声。因为，琼玉很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最好别给祖姑姑上善真人添了麻烦。
人有善心，当分情况。琼玉听说过，在灾区的大浪里，本来微弱的社会次序规则，可能因为一点小小的波动，便会成为要人命的大麻烦。无原则的施恩，更会把灾民的“嫉妒”、“仇恨”等等阴暗情绪，引入己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