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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秘密

我的故事,委实不知该从何说起。

作为苍国最小的公主,我的出生让我的父皇,那个以荒淫无度而为天下不耻,令百姓几乎人人皆欲揭竿而起除之后快的苍国国主姜启无比兴奋。

那天是春日里,碧草如丝,桃花漫天。他正携着他的一众**美人在城楼之上饮酒作乐,忽而见到城楼之下有一女子,静然而立。他淫心大起,正欲吩咐鹰犬去抓人时,太监回报,倾颜宫的安妃生了一位公主。

他触景生情,联想起“静女其姝”,大笔一挥,我的名字就产生了——姜姝。

他荒淫**多年,身体早就虚空,我之前最小的姐姐已经及笄了。我的出生,无疑是对他那方面能力的最大肯定,为此他恨不能广而告之,大赦天下。

满月那天,有位不知来自何方的游僧被请到宫里,指着在丝竹之声中淡定地酣然入睡的我说:“此姝贵不可言,必动天下。”

作为一个极尽奢侈享乐不顾天下苍生的国君,父皇那天却认真地问:“那会不会动我苍国?”

据说过了很久,那游僧在父皇几乎不耐烦的时候,意味深长地说:“不会。”

父皇大喜,立时封我为“无双公主”。意即天下无双,其兴奋之心可见一斑。

自此以后,那个游僧再也未曾露面。

在以后的生命中,每当我想起这件事情,都会怀疑他是不是我的母妃安排的。

我的母妃叫安澜。从她所被赏赐居住的倾颜宫就可以知道她的倾国倾城之貌。据说当年见过她美貌的男人,无不为她茶饭不思,而女人无不嫉恨命运之偏心。

只是倾慕可能为真,命运对她的偏心却与嫉妒她的女人所想恰恰相反。

我从未见过她的容颜。

从我记事开始,母妃一直蒙着厚厚的面纱,人前从不解开,包括在我面前。

所以在我的记忆中,一直是她姣好的身材和盈盈若水的忧伤眼眸,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清冷孤寂。

一棵桃树,春天繁花锦簇,夏天枝繁叶茂,秋天果实累累,冬天光秃凄凉。

一个女人,随着四季的流转,坚定不移地立于树下,仰头透过枝杈望着被割裂的天空,眼神哀伤而绝望。

她头上总是戴着一支洁白的玉钗,玉质圆润,顶端一点微红,却是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与周围的景色相得益彰。

一树一人,站成凄美的风景。

若有旁人能够闯入倾颜宫,惊鸿一瞥,定然觉得这是个骨子中清冷淡雅的女人。

只有我知道她曾经如同绽放的桃花一般灼灼其华。

她出身富贵,自幼被她父亲托付给世外高人,天赋极佳。非但舞的一手好剑,一身医术更是天下少有。

她极少接触到这世间污秽之事,因而心思单纯,活泼好动,古灵精怪,深得师门中人宠爱。

改变她命运的,是两个男人。

一个是她下山伊始见到的走狗斗鸡呼朋引伴风流倜傥的纨绔公子,另一个是我好色如命荒淫无度恨不能将天下美女尽收**的父皇。

故事很老套。

花容月貌单纯直率的少女与英俊潇洒玩世不恭的公子不打不相识,越打越贴近,最终一边芳心尽付,一边拜倒美人石榴裙。

偏偏当时兵强马壮在四国中风头无双的苍国皇帝无意间见到她,惊为天人,强取豪夺,硬生生拆散一对有情人。

原本故事就应该如此,两人各安天命,自会有各自幸福。

可是偏偏,深情的两人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情,也让彼此的牵绊更深,误尽一生。

从来未有人知道他们的感情,所以这段可以惊天动地的爱情就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中,无人知晓,暗自凄然。

世人眼中是毫无瓜葛的两人,结局一个令人惋惜,一个令人热血沸腾。

母妃在刚怀我的时候,突发奇想自己下厨,锅中溅出的热油毁掉了她绝世容颜,也毁掉了父皇的宠爱。

天下人,凡是见过那场轰轰烈烈的婚礼和那个不笑倾城的母妃的,无不扼腕叹息——佳人难再得。

只有我知道,那被撒上冷水故意溅出的热油中,含着一个女人怎样的决绝。

若是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这份勇敢,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去宣告自己对命运的不满和对挚爱的忠诚。

至少在遇见秦笑离之前,我是无法理解这种疯狂到极致的行为。

而那世人眼中原本一无是处的纨绔公子,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人。废柴崛起一般,几乎撼动了整个国家乃至天下。

这场灾难,他面对的,不仅仅是外界的巨大压力。

当他孤注一掷,以年少的冲动几乎为爱人洒尽热血时,却听闻爱人背叛,更亲眼见到爱人翻脸无情的冷酷面容。

这样的打击,让一个风流倜傥无意世事的公子,在沉沦一段时间后发生彻头彻尾的变化,成为一个残酷无情手段强横权可倾天的冷血男人。

失去爱让女人沉沦,让男人崛起。

我想我是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在我八岁多之后。

母妃在这个她恨极了的宫中孤独煎熬了九年,终于油尽灯枯,将此生无尽的思念带到了棺木之中。

留给我的,除了医术和医书,就是她的秘密,还有我的秘密。

因为我从小就特别安静懂事,有着比同龄人更深的沉默和安稳,所以母妃告诉我很多秘密。

比如,我不是公主。

我是母妃和那个男人的女儿。

母妃说,她曾和那个男人约定,生个女儿,就叫玄语澜,取谐音“玄与澜”,亦即那个男人和我的母妃。

所以后来颠沛流离,无论改姓什么,我只叫“语澜”。

再比如,其实她这一生,只跟过那个男人。

她设计把第一次给了那个男人,又对他用了裂缘莲,让他忘记那晚的事情。

然后,毅然决然地踏上远离故土远离他的道路。

只为他。

她轻松地用药物迷惑了我名义上的父皇,让他以为她曾委身于他,又没有丝毫障碍地让太医把我的月份推迟了一个月,正好与她被“宠幸”的日子吻合。

一个无双公主就在我原本单纯到无知的母妃计划中,这样降临了。

爱情,让女人成长,也让女人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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