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经过很久很久一样的梦,穆青衫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床上,睁眼迷蒙看着周围,还是原先的那间房。撑起身体,胸口的痛楚猛烈袭来,又是“咳……咳……”的几声,挪了挪位置,调息打坐,突然想起那位白衣公子,赶忙就下床。
“吱呀”门被打开,小二端了碗妖放在桌上,她几步过去扶着桌子抓着店小二的手,急切问道:“昨夜救我的那个白衣公子呢,人呢,在哪里?”
店小二被穆青衫的举动一时吓得目瞪口呆,结巴道:“女……女侠,你先放开,那位公……公子,已经走……走了!”
仿佛是错觉,她心里突然明晃晃的多了一道口子,深不见底,不可填缺。穆青衫怔怔不言,放开店小二的手,撑着桌子的身体渐渐滑落在地方,她靠在桌角,眼里酸涩,最后直接抱头呜呜哭泣。
“走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
店小二一时不知所措,蹲下摇了摇穆青衫,解释道:“姑娘,姑……娘,你别哭啊,我的意思是离开了,就是去别的地方了,不是死……死了!”
她猛然间抬头,泪眼婆娑,欣喜问道:“真……真的……!”
“千真万确,昨夜我和另外一个伙计巡夜看你们浑身是血的躺在地方,就请了郎中医治。不料我那个伙计兄弟睡得太沉,醒来就不见人影,那位公子应该早上就离开了,不过……他伤势过重,令人担忧啊!”
穆青衫来不及道谢,忙问:“什么……,那现在什么时候了!”
“快到戌时了!”
穆青衫扶着桌子起身,蹒跚地走到床前装忙的收拾好包袱,对着店小二说:“他去哪里了,给我准备一批快马!”
店小二上前扶着她,劝说道:“姑娘,你这身体怎么能走,还要骑马,你不要命了?”
“铮”地白光忽闪,店小二的脖颈上便驾着一把剑,她大怒道:“你在啰嗦,我要了你的命!快!”
那小二双腿发软,惊恐万分,道:“女……女侠饶命,这就……就去!”
穆青衫从来没这么紧张过,心头慌乱,她不想欠着别人一条命,更何况是个从不认识的人。云霄挂着腰间,她在背后拿着剑盯着店小二,念着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那个人,千万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小二在前面跨过门槛,她走在后面,蓦地心间一痛,锥心刺骨,便一口血喷在地板上。云霄顺势落了下去,叮当两声安稳的躺在她身边。穆青衫躺在地上,想要努力的睁开眼,可惜视线从一条缝隙慢慢的变成了黑夜,什么都看不清。
楼下的店老板似乎察觉异样,向楼上的小二问道:“怎么回事?”
“没……没事!”
店小二无奈的摇摇头,先前被穆青衫吓破了胆,此刻又不忍她就这样躺在地板上等死,只得扶起她躺在床上。
可惜,店小二不是江湖人,他察觉不到窗外一直有双眼睛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带着邪魅的诡笑,过后又像是在隐忍着痛楚,紧蹙眉宇。
入夜时分,一道道的人影划过天际,清风无月,暗黑诡异。
门前,钟离卿静静等候,里面有了动静,他步履蹒跚捂着心口的位置,走进里间。店老板躲在桌子下面,被其他弟子揪出来后缩头缩脑的窝在椅子里。
他拔出凌月,淡淡道:“听说,你的这家店一直都人缘很好,是这样吗?”
店老板吓得额头大汉,道:“别,别杀我,我给你们钱……你们想要多少我都给……!钟离卿抚着凌月,轻轻的用白色的丝绢擦拭着刀锋,诡笑:“如果我只想要你的命呢?”
“你们不能杀我,这里的主不光是我一个,我背后有人,你们没那个胆量动我!”店老板突然理直气壮的喊道,似乎是在警告!
“那么,就先杀了你,我很想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江湖上还没几个人轮得到我亲自处决!”
店老板一时怔怔无语,只觉得来的人来头不小,用恐吓的手段是根本行不通的。立刻跪地求饶,却又被其他弟子拎起来站着。
钟离卿背过身的瞬间,凌月飞了出去,明晃晃的冷光眨眼回旋在他手里,店老板张着嘴还想要说什么,可惜脸孔完全成了定格,颈间有微小的细痕裂开,在倒在地上的时候溢出一滩血迹。凌月寒光依旧,却未沾血,他这一剑的确是最快的。
瞥眼一望案桌上,放着一把通体白玉的长笛,如若雪砌,钟离卿拿起来看了一阵沉思,过后插在腰间,很是稀奇。这世上似乎没有几件东西是他喜欢的,除了他手腕上的短剑——凌月。
门外,风烈站在远处观望,旁边都是凝雪涧的弟子分作两排整齐站着等待命令。钟离卿终于出来,倏忽道:“把楼上的那个女人带回马车里,剩下的不留活口!”
“大哥,你的伤!”风烈看见他前襟又被血染红,担忧道。
钟离卿豁然一双阴冷的眼听着他,怒道:“昨夜,为什么不是你!”
“我……,大哥,我下不了手!”
他冷笑,推开他:“你真以为,你,或者来的任何一个人,就能伤得到我吗?”
风烈不想解释,可挂心他的伤口裂开,偏在心口位置就算是一场骗局,也不至于非要伤的那么深。走过去站在钟离卿面前,道:“大哥,回去疗伤吧,你这又何苦!”
“戏,就要演的刻骨铭心,不然入戏的人怎么会记得你!你带着其他弟子回去吧!”
“大哥,你不走?”
“棋局开始了,自然要开始布接下来的棋!”钟离卿上马,倒吸一口凉气,心口的位置异常的痛楚,他现在必须要去寻一处安静的地方疗伤,调转马头,火光在黑夜中泛滥,木头被火苗吞噬噼里啪啦在响动,空气里充斥这焦炭的气味渐渐变得浓郁,很快这里就会变成一块残垣断壁的废墟。凝雪涧的杀手从来不需要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更不需要解释理由,死人是不会区别身份的。
清早的风很凉,丝丝凛然。马车靠在路边上,些许竹叶慢悠悠的在空气里飘落,钟离卿始终都没有看过马车里的人,昨夜风烈让弟子送药也查过脉息已无大碍,所以他只是认为那个女人不会死而已。
调息了几个时辰,痛楚减弱,但是他还得继续走下去。车里传来断续的咳嗽声,应该是要醒来了,钟离卿欲要先开帘子,可手怔怔停住。心想这又是在做什么,何必要去看呢,她的确是个不起眼的路人,而且很快就是掌握在手心里的一步棋,作为击倒烟雨阁最致命的工具,所以只要她还有命在,其他的或许没这个必要。
他放下手,停住良久,里面的咳嗽声渐渐停止,隐隐有些不安的心扉,在多年坚忍的信念背后,忽然间有些沉默,这个女人如果真的能令烟雨阁和凝雪涧彻底决裂成为敌对,那么这的确是个好主意,顷刻间,钟离卿竟然暗自嘲笑,什么时候他居然也会用一个女人做诱饵来得逞目的,真是可笑。
心口在开始痛了,钟离卿黯哑地咳嗽一声,径自离开,他只在心里一闪而过那个青衫女子的脸,和腰间的长笛,之后不再记起。
马车里,穆青衫一直感觉身边有个人,带着冷冷的寒意围绕这自己,她睁开眼的时候自己躺在马车里,听到轻微的咳嗽声掀开帘子后,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然而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包裹在旁边放着,可是她的云霄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