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让所有人谈之色变的沉香阁少主,殷斩白持剑在手,身形所过之处,一路血光飞溅,将原本死寂无声的上书房外围瞬间变成鬼域冥界,惨如血海,触目惊心。
随着他的前进,微淡的沉香气息充斥在烈血的味道里,平添一抹诡香,如舔血噬骨的妖魅,阴枭可怖。
碰到这样的对手,秦漠寒也有些招架不住,却不能松懈哪怕半丝半毫,极力抵挡,阻止他杀向林子默身边——能来救人,那便证明她还有用,不能被殷斩白救走的同时更不能死。
“弓箭手备箭!两翼围击!”心知血拼的话只会白白送命,他瞅准时机,冷声下令。
一语出,密箭如疾风骤雨,朝与秦漠寒交斗在一起的殷斩白要害部位急遽袭射!
“斩白——”沐离一惊,顾不上自己肩部的剧痛和危险,横剑而上,一个纵身急越奔到他跟前,给他阻斩密密麻麻的飞箭。
对上殷斩白的眼睛时,她有些后悔自己片刻前的冲动做法。
“回去!”殷斩白朝她喝道,目里一片浓郁的血芒,看不出来是否恼怒于她。说话之时,手上的长剑却并无半分迟滞,剑光如流星划空,冷凛而迅疾。
黑衣人见状折身过来,闪到殷斩白一侧,沉声劝道:“少主,你身体要紧,冷静。”声音不大,却浑厚有力。
殷斩白确实被入目的血光冲散了些许理智,听到黑衣人的声音后,适才渐渐渐渐冷静下来,敛去了眸里的嗜血杀意。
不过稍一放松,脑后一股劲风忽而袭来,让他眼里的杀意再度聚集起来,一把推开身侧的沐离,将她交给黑衣人,自己转身挥剑,抬臂斩向背后偷袭的那人!
秦漠寒的手腕险些被削断,暗暗吃惊于他的应变,骨子里的要强也被逼了出来,赫然出声,阻止了所有兵士的围击,只命他们胁制着沐离和蒙面人,自己独身而就,与殷斩白当空交戈!
“殿下小心!”幽廊暗角处,两个婢女看着漫天激射的流光,吓得花容失色,抱在一起微微打颤。却又因为担心自己主子的安危而时不时提醒秦漠寒一两句,捏足了汗给他鼓劲。
头遭碰到这般堪称上乘的对手,还是江湖魔门妖派沉香阁的少主殷斩白,秦漠寒自然不敢大意,更加不敢松懈,连那俩婢女的提醒也无暇理会,拼足了劲势迎头直击。
殷斩白不言不语,冷峻身姿在煌朝太子频频袭来的剑芒下不断斩杀,仿佛他就是那个一口谕令,让沉香阁成为尸丛血海的罪魁祸首一般,朝着他的心口直直逼刺!
“殿下!”那两个婢女惊悸不已,见秦漠寒当胸吃了殷斩白一掌,双双奔来杀阵,拔出守兵腰畔的长刀,就要杀了被万千利箭指着脑袋的沐离和蒙面人!
那般自不量力的举动让还被胁制的沐离眼中幽芒一闪,手腕陡转,寒光流泄而出,毫厘不差地削向她们喉咙!然而不待贴近,就在半空被秦漠寒踢来的长剑拦腰阻住,堪堪挡开。
因为沐离的举动,那些士兵皆数搭箭拉弓,笔直地对准了她们。
沐离一惊,不敢再有任何举止,维持着袭杀的姿势,侧目看着殷斩白孤冷萧肃的身形,肩上的剧痛已经麻木,唯一回荡在脑海里的,就只有一句话:希望他不会有事……
“他可以。”一直沉默不语的蒙面人从沐离紧攥的指骨中看出了她的紧张和担忧,沉声送给她一句话,声音低沉有力,如石叩金钟,浑厚顿重,让她微微颤抖的身体缓缓平定了下来。
此刻,他亦如沐离一样,在那些士兵的胁制下动弹不得,手中一把将欲袭射的银针定在半空,泛着嗜血一样的冷芒。
几招下来,接连吃了殷斩白两掌,秦漠寒渐渐力不从心,胸口一阵滞闷的顿痛,稍一提气,一股血腥味便翻涌而上。实在没有耐性消耗时间,索性使了狠劲,以近乎同归于尽的招式反刺向殷斩白心口!
殷斩白疾速反击,手中长剑寒光流闪,以快得惊人的速度斩向秦漠寒。两把利刃不偏不倚,直刺彼此要害!
“放了他们。”到底快了一步,看着剑端一动不动的煌朝太子,殷斩白冷声下令,面容上一张银白面具在剑光的反射下闪着灼灼光芒。面具之后,幽深如潭的眼睛里一片阴鸷。
看着抵在自己脖颈间的长剑,秦漠寒自嘲笑笑——终究还是技不如人。本以为自己也能掣住殷斩白的要害,但是不等他的笑意蕴染开来,刺入对方心口的利剑就在瞬间脆断掉,一节一节地砸落在地,像沙场上逃窜的士兵一样,发出屁颠屁颠的响声,无比狼狈。
“好说好说,殷少主消消气,千万别动怒……”不顾身后那俩婢女颤抖的哭音,他愿赌服输般哈哈一笑,摊掌扔了手中剩下的断柄,没再动作。却又嫌那俩婢女太吵,皱眉不耐地道:“殿下我没缺胳膊少腿,哭什么哭!”
“放人。”殷斩白没有丧失半分戒备,抵在秦漠寒喉间的长剑丝毫不予移开,冷冷胁道。
秦漠寒自然也晓得轻重,心知自己如若不从,殷斩白一定会选择同归于尽的方式。那时,死的就不只是他一个太子了,还有楼栏处静观其变的父皇。如若那般,只怕天下都要大乱了。
“愣着干什么!没看见太子喉咙被人扎了个窟窿吗?还不收箭!”他侧目瞥了瞥身旁的一众禁兵,扬声喝道。在他们犹犹豫豫地先后收起弓箭后,像老朋友一样看去依旧不放松警惕的殷斩白,嘻哈道:“早就听说殷少主武功深不可测,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本宫甘拜下风。你看这都输了,殷少主能否让本宫输个明白也开个眼界,告诉我这剑……是怎么回事?”
他不敢动作,眼珠子瞅了瞅地上断成几节的残剑,像比武败北后寻找原因总结经验一般,无比诚恳认真地笑问。
殷斩白没有回应,看着他嬉笑无畏的不羁俊容,手腕陡转,赫然将秦漠寒喉间那道血口又拉长了一寸,殷殷血珠直往外涌。
身后那俩婢女看得又惊又叫,甚至连伫立高楼的皇帝也瞬间失色,下令所有守兵不要妄动。
“别!”秦漠寒讨饶般住了口,看得出殷斩白没了耐性,连忙道:“息怒息怒……本宫放你们出去还不成?”
“少主,药效将尽,不能耽误。”看着偌大而森严的禁军队伍,一直沉声不语的蒙面人附在殷斩白耳侧,低低道。“大局为重,不能犹疑,苏烈幼女能救则救,若不能救,但可放弃。沐离还有伤在身,请少主三思。”
殷斩白似乎也有挣扎,望了望滴满一行淋漓鲜血的幽廊尽头,停留片刻后最终收回视线,却在不经意间与高楼上的皇帝目光交错。那一刻,他的眼中忽又蕴出一抹杀意,像一头长久潜伏在黑暗里终于发现猎物的雪狼,只消一冲动,便能让那九五之尊魂归西天!
但是,蒙面人的话他不得不听进去,因为他不能为自己活,他得为在那场屠戮中侥幸存活的沉香阁余属活,为红鸾师父的遗命活。
所以,他的命不属于自己,也就不能冲动。
他足见一挑一转,从地上勾起一把血剑,向着高高在上的皇帝当空踢去,震碎了他头顶束发的玉冠,定在身后的楼柱内,剑柄上下摆动。
皇帝骇然变色,一动不动地看着从额角淌到鼻尖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