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滕忠他……”秦漠寒知道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连累了宁王滕忠,害得他被父皇一个有名无实的虚衔冷落在南线,有些愧疚,急急为他辩解。
“不必给他开脱!朕没找你算账,就是想看看你有多大的胆,敢留着一个窝藏前朝公主的臣子。”皇帝不给秦漠寒任何插嘴的机会,森森然道。
秦漠寒低下头,一副虔诚悔过的模样。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想开些,别成天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堕落自己。”见他认识到了自己错误,皇帝语气微微缓和,开解他:“你是煌朝江山未来的君,一举一动关乎社稷安危,儿女情长害己不说,稍有不慎,断送的便是朕辛苦打下来的基业。孰轻孰重,自己掂量着,若再消沉不振,休怪朕罢你储位,另择贤嗣!”
“……是,儿臣谨记。”
“记住就好。”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打起精神,朝龙案走去的过程中,背对他道:“此前让你纳妃,是想利用苏烈女儿与容家世子的婚约,离间他们两家。不想弄巧成拙,成了如今这局面,倒让容荟深得了不少民心,占了个便宜,日后提防着他。还有那个风泽,那种看着寡言少语忠厚不贰的人,心机藏得最深,与容荟深差不到哪去!”
果然,父皇对谁也没有完全的信任——秦漠寒无奈笑了笑,不知道哪一日自己做了这一国之君,会不会变成与父皇一样的人,在患得患失中谨慎度日。
“父皇忠告,儿臣铭记在心,定会小心。”
皇帝回身看着他,道:“苏家女儿那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也别再想着那门婚事。一个声誉败坏、愚昧无知的女子,没资格入主**!既然成不了,就潇洒放弃,父皇给你另择淑媛。”
“父皇,其实……”到此为止四个字让秦漠寒暗自高兴了一番,声誉败坏也让他勉强可以接受,但愚昧无知却让他无论如何也听不下去。
挠了挠后脑勺,他掂量着语气,小心翼翼道:“其实她还好吧,算是有情有义,不过就是直杆子一根,有点死心眼罢了。自己认为是好的,就不会人云亦云,还不至于到愚昧无知的地步……”
皇帝一听,瞪着眼睛看来他,这才使得他闭子嘴,不再言语。
“不出意外的话,滕忠一家会在上元节前安全抵京。那几天若是没事,就带他女儿去看看花灯,多去观光游玩,也增进感情,女孩子无非就喜欢那些事情。”
“父皇,您这是什么意思!”秦漠寒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无比震惊,一百个不情不愿的样子。
“别跟我吹胡子瞪眼睛!”皇帝不悦地瞥了他一眼,冷声道:“能不能继承大统还是朕说了算。让你做什么,就别生出忤逆之心,听命而为就是了。”
“……是。”秦漠寒皱了皱眉,暗想今岁的上元节有自己忙活的了。
在枕月轩里住了半个月,林子默对外面的情形也不知道,只想着快到上元节了,市井一定热闹非凡。看着容决的手臂一天天好转起来,她心里无限欢喜。
不过欢喜归欢喜,他的身子状况却让她心忧不已——几日以来,他在白天时不时会昏睡过去,且时间愈发延长。
她辗转反侧,开始胡思乱想,担心秦漠寒给的那药有问题……
“容决……”替他掖好被角后,她趴在药榻边,迟迟不肯走,细声问道:“你明早会贪睡吗?”
“……想多睡片刻。”容决沉吟了下,用已经恢复知觉的右手拂过她散落在肩头的一缕青丝,“去睡吧,不用起那么早为我熬药,起阳和先生会打理好一切的,你在这里照顾好自己就行,我不会有事。”
她点点头,熄了灯火,与起阳一同出了屋。
已是夜半时分,明月当头,清朗一片,使得整座枕月轩都沉浸在朦朦胧胧的光华里。屋檐下垂挂的一串串纸鹤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带动底下的铜铃,发出细细的清幽响声。
“起阳,我睡不着,就在这陪着你家公子,你去休息吧。”她抬头望了望月空,看着同样不甚放心的少年道。
“你有没有发现,公子和先生最近都有些不对劲?”起阳回头看了看已经漆黑一片的屋子,犹疑着问她,“以前药浴拔毒的时候,先生都让我在旁边打下手,为什么这次却不让我进去,而且公子的面色一天比一天差?”
林子默也发慌起来,拉着他走远了些,压低声音道:“起阳,你能不能带我去一趟皇宫,我找他问……”
“我不是怀疑你。”起阳打断她的话,“公子说过,那药没问题,只是……”他说不出口,怀疑是容决此前服用过多的黄泉见而引起的反噬之症,积攒在一起发作出来。眼前这苏家小姐不知道公子喝的是什么药,公子也不让他随便乱说,就换了话口,隐瞒她道:“只是他受过寒,可能得一阵子调理才能缓过来。”
林子默觉得有些道理,微微放松下来,却见起阳神色一变,猝地拔剑出鞘!
“谁!”少年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循着声源大步追去,却被隐匿在暗影里的来人惊住了,急忙敛势。
“先生?”林子默诧异不已,见简回春提着药盒,从黑暗角落里小心走了出来,有些不解:“这么晚了,先生是来……”
“苏小姐。”简回春掸了掸长袍上沾染的雪珠,神色从容地解释道:“简某一时疏忽,忘了给公子服用新加的一味药,所以过来看看。”
“他刚睡下……先生,必须要叫醒吗?”林子默看着他手中提拿的药盒,惊疑不定——既然不是诊治,只拿一个药瓶过来就行,用不着提着药盒,可疑的是,简回春走的并非正门,这也是起阳会在瞬间极度戒备的原因。
想到这里,一种不祥的预感窜入脑海,让她不由紧张起来:“先生,容决的病……”
“苏小姐不必多心。”听得出来两人想偏了,简回春不紧不慢地道:“公子病情尚还稳定,不会出什么大碍。既然他已经就寝,简某不便打扰了,明早让起阳过来取一下药便可。”说完,他欠身作别。
“先生——”林子默愈发狐疑,也更加忐忑,与起阳将信将疑地看着彼此,将他唤住,敛容道:“先生已经过来了,不妨就将药留下,明早容决醒来后,我与起阳即刻催他服下。”
“这……”简回春有些迟疑一秒,提着药盒的手指也忽地一紧,歉道:“苏小姐有所不知,此药不宜久置,需现配现服,待到明晨便失去了药效。我会尽早起身,重新配制一丸药,让起阳过来拿,不会耽误公子疗治。”
“已经配好了,便不该枉费先生一番苦心,容决还没有完全睡去,不行让起阳叫他起来,可行?”这般搪塞话话让林子默心里七上八下,坚持道。
“我现在就去叫醒公子。”起阳也听出了蹊跷,肩膀簌簌发抖,闻言后转身往屋子跑去。
“起阳——”简回春立马叫住他,阻止道:“公子宜多休息,不能受到打扰,夜已深沉,就不必了,记得明早过来拿药即可。”
“可是……”少年不肯,面色忽而惨白,觉得容决和简回春一定有事瞒着他。
正在此时,房门突然被人打开,跟着飘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不小心听到你们的话,以为出了事,就出来看看。苏姑娘所言甚是,先生苦心一片,不该浪费,烦先生将药拿进屋来,容决即刻服下。起阳,带苏姑娘下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