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在凤仪宫当值,入夜也自然住到了一处。因着是各府推选上来的,不同于一般的粗使宫婢,两人的待遇也较其他人好上许多,住的是跟姑姑一般待遇的阁子。
夜深了,两人的活计也都做完了,分给她们的是西北角的阁子间,虽然不大,但两个人住也还算宽敞。屋子干净整洁,早前应是差人打扫过了。干了一天的活儿,苏离有些疲累,原本也不会这么娇弱,想是在高府的一个月养尊处优惯了,苏离摇摇头,只是不是小姐的命。她跟昔人的床铺是相对的,昔人一进屋便坐在床头闷不吭声,经过接触苏离知道她不是个沉默的女子,但是多半时候她还是不喜言语的,总是独自一人呆在一处看着手中的红绸子发呆。苏离百无聊赖,盯着她许久了,她似乎丝毫都没有反应。
“那是……”苏离指了指昔人手中的红绸,眼里写满了好奇,她承认,对面女子的举动的确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昔人默不作声地将它收入怀中,朝着苏离腼腆一笑:“没什么,是……那是我娘亲留给我的。”
苏离一副了然的模样,但是心里却不这么认为。瞧她那神情,怎么也不像思念亲人的样子,倒像是心念故人。苏离把这些想法抛诸脑后,她不是一个八卦的人,别人既然不愿意说,那自然是有难言之隐,何必多做强求。索性掀过薄被兀自睡下了,这才是进宫的第一天,往后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
初来乍到,总会有一些以“老人”自居的人刁难她们这些新来的,虽然她们自身也是有背景的,不过宫里哪一个不是有背景的呢?兴许随便拉一个出来背后都有一个响当当的靠山。她跟昔人不属于闹事的人,也就忍忍便过了,毕竟还摸不清底细,还是小心为上。
苏离负责的是茶水间以及糕点房的杂活儿,每日晨起必先打扫干净,然后采纳物资,清点物资,整理物资。这些活儿实际上三个人干都绰绰有余的,不过现在都落到了苏离的身上。好在这里的人并不多,多半都在前殿服侍,她独自一人到清静不少。
过了午膳,便要给主子准备些瓜果糕点,已被膳后需要。苏离在糕点房忙前忙后,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来人,等到发现的时候倒是吓了一跳。那男子个头不高,穿着一身素锦,绣着玲珑花纹,腰间别着璎珞跟佩玉,面上却略显稚嫩,正对苏离眨巴着眼睛。
“你是何人?”苏离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男子也是一愣,张了张嘴,眼睛滴溜的转了一圈,露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瞧了瞧左右方道:“我在跟人捉迷藏,你不要跟人说看见我哦!”
苏离将信将疑,木讷地点了点头,瞧着男子衣着华贵,想必应当是哪家王府的小公子吧,顽皮的在宫里玩起了捉迷藏,还真是不知轻重。苏离暗自摇了摇头,也不做理睬。
男子瞅着自己被冷到了一边,觉得甚是不可思议,瞪大了眸子盯着苏离,她去哪里,他也跟到哪里,像极了一个粘屁虫。
“你做什么?不是在跟人捉迷藏么?老跟着我做什么?”苏离撇了撇嘴,这小孩就是难伺候。
男子没想到她是这态度,这还是头一回被人无视,感觉倒挺有意思,也不怪她的无礼,反而笑嘻嘻道:“我看姐姐做事认真,也想学学,只是不想打扰所以就跟在后面了。”
苏离瞅着他精灵的眸子,也不知道真的假的,狐疑道:“你学这个做什么?”
男子想了想:“我瞧着平时吃的糕点都那么可口,很好奇是怎么做出来的咯,是不是把食材放到笼子里蒸蒸就好了?”男子指了指前面的蒸笼,对苏离眨着眼。
苏离真真是感觉头顶有一群乌鸦飞过,果然是福中不知愁滋味,无力地笑了笑:“不是这样的……”想了想又道,“这个也没什么可学的,要是想吃了叫府里的下人做来便是。”
“他们都不许我多食,每日卯时不到便要起床温书,然后修学,待到亥时才能歇下,我就是因为快要受不了了,今儿个才躲着他们的。”
男子嘟着嘴,越说越委屈。苏离本以为他是个不食烟火的公子,只觉得世间纨绔子弟都是这副模样,没曾想他却是这般境地,倒叫她生出几分怜爱,方才随意的态度也变得温柔不少:“你要是喜欢吃,以后有空来这里的话,我做给你吃便是。”
“嗯!”男子高兴地点着头,刚想开口,就隐隐听见不远处的喊叫声,眸光一转,急道:“好像是他们找来了,怎么办?”
苏离想了想,拉起男子便往旁边的侧门走去:“跟我来。”
离糕点房不远处有几间小平房,原本是当值的宫女太监歇脚的地方,近几年却也荒废了,屋子里有些零乱,早前苏离发现时,只是简单打扫了一下,预备以后当做自己的小天地。男子跟着苏离一路疾行,因着地方本就偏僻,索性没有遇上什么人。两人进了屋,苏离小心瞅了瞅迅速关上了门,才舒了一口气:“这里应该没有什么人来,你尽管呆在这里便是,晚些时候我给你送吃的来。”
“怎么,你要走了?”男子站起身,有些不舍。
苏离笑了笑:“我刚进宫,分了好些活儿,方才已经耽搁了,现在得回去了。”她撇开男子的手,将他按在椅子上才道:“你乖乖呆在这里,不会有事的。”说完就推门出去了。
男子在她走后稍作了片刻,也走出了屋子,行至西厢走廊时遇上了正四处寻找自己的奶妈,奶妈领着一群宫婢气喘吁吁,看见男子终于松了一口气:“我的小祖宗,可找着你了,再不回去皇上知道了该责罚了。”
男子留恋的瞅了一眼后殿的方向,暗暗记住了方才那个女子,深吸了一口气,便跟着奶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