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太后的一句话,我被留了牌子,正式入宫为妃嫔。被宫女领着出了正殿,向着后殿行去,中选的秀女要在后殿稍候,待所有秀女殿选结束,便会有旨意下来正式册封。同时,未中选的秀女便要立刻收拾了包袱返家。
跨过高高的门槛,宫女领着我往后殿走去,我不禁回过头去,望向璟珍。璟珍并未中选,她费尽心思绣得四季花卉的帕子,皇后甚至连看也不看便挥手让她退下。
中选的欢喜让这不好的消息冲散了,今后我便是一个人,在这红墙黄瓦内挣扎了罢。
我望向璟珍,璟珍也回头望着我,她面色平静,冲我微微一笑,朱唇微动,我能看出是珍重二字。她双眸流转间,是对我的关怀和爱护,也有遗憾和落寞,是我与她可能永不能再相见的悲伤。
也好,舅母原先就看中璟珍,也许璟珍日后能做我的表嫂也说不定。我三个表哥皆是英才,大哥宽厚,二哥骁勇,三哥与璟珍同岁,最是机警,无论是哪位表哥,想必都能善待璟珍的。
就算璟珍嫁予我家,我也是没有机会出宫的,亦是没法与她相见,更不用说如往日那般嬉闹,我与璟珍的情谊,怕是就此截断了罢。
心下唏嘘不已,面上没有一丝欣喜的神色,以致那领路的宫女不停地拿眼偷瞧我,大约是不明白我为何不高兴罢。
入得后殿正堂,便见已有二人入座,皆是旧识,一为乌雅氏幼芙,另一位便是乔佳氏曼云。此刻二人皆各坐在两旁太师椅上饮茶。
见我进来,乌雅氏幼芙倒没有什么,面色始终淡淡的。曼云却面露欣喜的神色,冲我笑着颔首,我自是前去其下首处坐下,自有宫娥上得茶来。
曼云颇疑惑的望向我身后,又见我如斯神色自然明了,略推了推其手边的芸豆卷和枣泥糕,向着我柔声道:“妹妹用些糕点吧,早上并没有用过早膳呢。”
我略饮一口茶,听其言勉强吃了半块枣泥糕,便堵在心口上,再也吃不进了。便放下那半块糕点,轻声道:“谢谢姐姐。只是妹妹有些疲倦了,有些吃不下东西。”
正说话间,又进来一名秀女,她生的娇小玲珑,面孔只巴掌大,却眼底含笑,面容亦是极娇美的。她环顾四周,便走向乌雅氏幼芙,见乌雅氏面孔上淡淡的,便笑道:“原是乌雅姐姐。”
那乌雅氏幼芙偏偏是个高傲的,只冷冷地道:“我没有见过你。”这娇小的秀女万万不曾想到乌雅氏幼芙竟当众令她尴尬,一时间语塞,不知回答什么好。
只愣了片刻,她便回转来,复盈盈笑意,道:“姐姐花容月貌,在人群中亦醒目,妹妹眼拙,只认得日月光辉罢了。”
听得此言,乌雅氏幼芙方露出笑容,满意地略点点头,示意其入座。我与曼云皆看的呆了,只不知这女子那么会说话,亦不知她为何如此巴结乌雅氏。
只能推测道这乌雅氏貌若天仙,众人皆认为她必得宠,方才会这样奉承她罢。只乌雅氏这样的性子,倒是不如她那容貌般让人羡慕了。
其后又有一女子入殿,她身量高挑,肤色亦是极白的,只面上处处露着精明,一双丹凤眼常眯着瞧人,叫人好生不安。她一入殿,亦是打量四方,终决定来我与曼云处休息。
略靠近,便向着我与曼云笑道:“两位姐姐不介意我坐在这里罢。”我与曼云自是笑颜如花,只不愿与她亲近。
再等得片刻,终是无一人再入得殿来。众人皆暗喜,想必今届被选入宫伴驾的,加上之前封的韵美人,只有这六人了罢。人少才好,多一人便少一分恩宠,众人你争我夺的,不过是那一份少得可怜的圣宠罢了,怎耐得那许多美人争抢呢。
我手捧茶盅,暗里打量着众人,看她们一个个优雅端庄的,到不知那内里是什么样子。身边的曼云虽同住了一月,但终究是不时常来往的,故而其真实的个性我也不知。另三人更是陌生的紧,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她们都是极聪慧之人,他日置于宫中,还不知要生出多少故事。
正胡思乱想间,只见那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领着一内侍进得殿来,那内侍趾高气昂的,手捧一方明黄之物,想来便是册封的旨意了罢。今日皇上不在,这应是皇后娘娘的懿旨。
那内侍虚咳了一声,展开手中明黄卷轴,朗声道:“传皇后娘娘懿旨,正二品吏部侍郎嫡三女,镶白旗乌雅氏幼芙,封从六品美人,暂以姓氏为封号,赐居景仁宫后殿东配殿浣纱阁。”乌雅氏幼芙自是行礼谢恩不提。
那内侍又道:“正三品都察院左督御史嫡长女,镶蓝旗乔佳氏曼云,封从七品常在,暂以姓氏为封号,赐居钟粹宫后殿西配殿希宜阁。”曼云忙跪下谢恩。
又听得:“正三品顺天府尹嫡次女,镶红旗董鄂氏双莲,封从七品常在,暂以姓氏为封号,赐居钟粹宫后殿东配殿赏月轩。”那原坐于乌雅氏下首的娇小秀女忙跪下谢恩,她与曼云倒是住在同一处。
“正三品正红旗护军参领之嫡长女,正红旗佟佳氏惜若,封正八品答应,暂以姓氏为封号,赐居咸福宫后殿西配殿锦墨居。”原坐于我下首的秀女忙敛裙行礼谢恩。
最后是我的册封:“从三品江南都转盐运使嫡长女,正蓝旗西林觉罗氏玉宁,封正八品答应,暂以姓氏为封号,赐居咸福宫前殿西配殿泠雪居。”我忙跪下叩首,柔声道:“谢主隆恩。”
领了旨,自有宫娥领了我们向各自宫所行去。咸福宫在西六宫,景仁宫与钟粹宫是在东六宫,从处于正中间的坤宁宫行去,自是截然不同的方向。我只有与曼云告别,与佟佳氏一同前往咸福宫。
紫禁城内宫殿巍峨,气势磅礴,位于正中间的乾清宫是皇上上朝和处理朝政之处,其后的坤宁宫原是皇后的居所,只自前朝以来,坤宁宫只做祭祀与皇后朝见之处,并不住人,皇后在东西六宫中任选一宫室居住。
坤宁宫之后便是嫔妃居住的宫殿,沿正中一大道分作东西二处,按据皇上居住的养心殿的远近来看,最近的是西六宫的永寿宫,其旁是启祥宫,其后分别是翊坤宫、长春宫、储秀宫和最偏远的咸福宫。
东六宫离着养心殿最近的是景仁宫,其旁为延禧宫,其后分别为承乾宫,永和宫,钟粹宫与景阳宫。
东西各十二所宫殿皆是一样的安排,各有正殿一座,面阔五间,旁有东西配殿各二,面阔三间。后有稍逊于正殿规格的后殿一座,亦是面阔五间,旁边有东西配殿各二,面阔三间,周围耳房廊房不计。
一般正殿是不住人的,只作为一宫主位迎接圣驾或是接见外戚所用,后殿一般作为一宫主位之寝殿使用,两边四所配殿自是住着低位嫔妃。
宫里等级森严,从这宫殿安排上就可看出些许,例如从三品贵嫔以上方可为一宫之主位,居后殿,亦可用着前殿,地方宽阔。
不像低位嫔妃,不仅要居于狭小的侧殿,还要受主位管着,像是寄人篱下的样子,所以宫中众人莫不以为贵嫔而为目的,只是为了享这一宫主位之荣耀罢了。
现如今东六宫承乾宫里住着皇后娘娘,与之对应的西六宫翊坤宫内住着宠冠六宫的容贵妃娘娘。从这宫室便可看出容贵妃之势,可与皇后比肩。柔妃娘娘则住在承乾宫旁边的永和宫。
皇上登基后曾纳官家女入**伴驾,翊坤宫旁边的长春宫里住着敬嫔和我舅母娘家族女安贵人,咸福宫主位是丽贵嫔,是这三人中最得宠的嫔妃了。
随着那宫娥走了许久,终是到了咸福宫。那黄琉璃瓦宫门上悬有咸福门匾额。这便是日后我要生活的地方了。
沿着莲花青砖路向正殿走去,两边是胜放的杜鹃盆景,此时正是杜鹃花的季节。顺着左侧看去,正是我的居所泠雪居。我的居所位于前殿旁,比起后殿配殿又要略逊一些,况且我的位分只是答应,想来日后定是寸步难行了。
不论这路是不是好走,我终究是走上了,只比起那些落选的秀女,我终是入了宫闱,达成所愿,想来没有一人比我更想入宫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