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阴行事算不上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他认为横行霸道的行径太过于粗俗无礼,他更喜欢在无声处阴人而置人死地,所以楚天狂喊他一声‘阴人’并没有喊错,而这种阴柔性格的人,比那些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纨绔子弟更加难缠,更让人觉得头痛,也更阴险毒辣。
不过,他的家族做不到只手遮天,他自然就更加做不到无法无天,在风城内能让他吃憋让他忌讳的人不多,但也有好些个,而楚天狂刚好是其中之一,所以憋了一肚子火气的他,没管那匹哀声嘶鸣的疾风朐的死活,直接走进了‘天香楼’,喊了几个姑娘泄火去了。
木凡带着吴德、楚天狂等几人坐着马车回到了武殿区的家中,让朵儿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在女人身上耗费了不少力气的吴德狼吞虎咽,以恢复力气为由把肚子吃的鼓鼓的,而首次来做客的楚天狂也大呼好吃,五个人硬是将七八个人分量的饭菜一扫而空。
饭后楚天狂便告辞而去,临别之时还说了以后要多来拜访,理由是为了那在外面品尝不到的饭菜,真实意图吴德等人可能不知道,但木凡是有所察觉的,一个能让徐阴吃憋的富家子弟什么珍稀佳肴没有吃过?会为了那一盘普通的红烧肉跟吴德划起拳来论归属?会为了一杯酒跟老东西勾肩搭背?会身穿天价锦衣喊一个身穿布衣的人做大哥?
再往大处说去,再无知愚味的人,也不会无缘无故为了一个相识不到两个时辰的人出头得罪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给自己背后一刀的徐阴人,楚天狂不是傻子,所以他看得出来吴德和袁松涛等人也不是傻子,却甘愿成为木凡手中的刀和盾,其中意味一般人都品不出来,楚天狂也不能,不过他嗅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味道,所以毫不犹豫投资了一把。
当吴德等人陆续离开,天色也已经晚了,院子里点了一盏防风灯,不算很亮,但足于将这个院子照亮。
老东西坐在他最爱坐的树下椅子,脱了朵儿为他洗的很干净的鞋子,又不由自主地扣起了脚丫子,也不担心这么整天扣着把脚都扣烂了。
木凡将回来时顺手带回来的一壶糠米酒放在桌子上,在旁边坐下说道:“你就不能把你这个习惯改掉吗?难道扣脚趾还能闻出酒味来?”
虽然吴德等人每次过来的时候都会带上好酒,其中的一半以上都会不知不觉就进了老东西的肚子里,但木凡知道那些所谓的好酒,在老东西眼中其实都比不上烈到好像要焚心焚喉的糠米酒。
这种烈而便宜的酒在武殿区是买不到的,所以每次出去,只要有时间,木凡都会尽量带一些回来,老东西虽然明目张胆地骗吃骗喝并好吃懒做,坏习惯也是多如牛毛,但总算不会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也不会贪心不足蛇吞象,本本分分担当起一个老人家的职责。
老东西闻了闻扣过脚趾的手指,端起酒坛拍开了泥封,长长地灌了一口之后,吐出一口酒气,异常满足地说道:“你是知道我嗜酒如命的,以前没酒喝的时候,我只能通过扣脚趾来解酒馋,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个习惯,一天闻到脚趾的味道就像整天闻不到酒味一样难受,这辈子估计是改不了的了。”
木凡翻了翻白眼,不再试图劝说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家伙,没有再理会老人的心思,起身返回了屋内。
老东西端着酒坛,抬头怔怔地望着夜空中的月亮,良久之后自言自语说道:“月明酒烈却只能独饮,何时才能破去禁锢回归天地得自由身啊?”
本来想着等身体好的差不多的时候再回去藏书阁打杂当苦力的木凡,第二天刚刚走出院子就看到了在晨曦阳光中反光的一个大光头,魁梧的身躯在院子内投下了一大片影子,能有这么高大身材又有如此标志性光头的人,在武殿里只有龙五一个。
“早饭刚刚吃完了,估计是没剩的了,你这个时候过来貌似有点晚了。”望着龙五那高大挺拔的身躯,木凡开着玩笑说道。
龙五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我还没有穷到一大早要来你家蹭饭吃的凄惨下场,即使是吃,我的胃口也不大,所以你没有必要担心我把你吃穷了。”
木凡挠了挠头讪讪地说道:“倒不是担心这个问题,而是每月被扣了四十两之后,就只能靠剩下的十两养家糊口,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所以总是担心哪一天被猫狗之类的叼走了肉,那就只能就着咸菜下饭了。”
“说来说去你还是对武殿扣你四十两银子偿还医治你父亲的费用不满,这事你跟我诉苦没用,我作不了主,何况今天我来不是跟你谈这事的,伍老前辈说要见你,让你今天去藏书阁找他。”龙五没有理会木凡的诉苦。
木凡微微一怔,想不到伍老古董会突然想见自己,更加想不到的是竟然会让龙五来传话,不解地问道:“你堂堂一个武殿副殿主,也干起这种跑腿的苦力活了?”
“伍老前辈是好多年以前的殿主,所以我给他跑腿并不丢人。”龙五淡淡一笑说道。
伍老古董都差遣了一个副殿主前来喊人了,木凡再有重要的事情也得先放下,屁颠屁颠跑去了藏书阁。
这次伍老古董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低头看书,而是背负着双手站在藏书阁的门外,似乎在专门等着木凡的到来,古井无波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的表情,不过木凡能够感觉得到气氛有些不同寻常,但他品不出是何种味道。
“跟我来。”未等木凡开口,伍老古董率先说道,然后转身向着武殿的深处走去。
武殿的前半部分是对内门外门弟子都完全开放的,即使藏有上万本武学秘笈的藏书阁都不例外,但自律例阁之后起,就只有殿主或者长老这些身份很高的人才能踏足,所以来了武殿这么长时间,木凡是第一次进去。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环境更加幽静、阁楼更加精巧和树木更加高大苍郁而已,伍老古董带着木凡一路沉默前行,几乎走到尽头才在一处阁楼前面停了下来。
伍老古董推门而入,在屋内的一张藤椅坐了下来,示意木凡在旁边坐下,才开口说道:“今天想跟你说些话,虽然觉得有些为时过早,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这样也好,让你早点清楚自己的定位,也好早点做好准备。”
木凡有些紧张拘束地在椅子上坐了半边屁股,再迟钝的人到了这里,看到伍老古董严肃到几乎要凝出水来的表情和能让心沉到最底下去的语气,也能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大事,虽然他觉得人族兴衰存亡这种大到天上去的事情跟他还相差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但既然伍老古董把他叫来了,发生的自然就是与他有关系的事情。
望着木凡干净的脸以及没有完全脱去的稚嫩,伍老古董一阵恍惚,想起了多年以前那些同样愿意努力拼搏奋斗的少年,内心暗暗叹息了一下,继续说道:“想来经过那次遇刺事件,你使出了‘刀意化形’和这段时间你体内经脉的变化,你应该大概了解了那本《九脉心经》是一门主修经脉真元的功法,现在它或许显得微不足道,但当你把九条大经脉全部打通,你就会感觉到它的强大无匹,我不知道人族有没有人曾经将《九脉心经》修炼到大圆满的境界,所以我也无法准确描述那种境界的强大,但以我几百年来的阅历和修武经验,我可以确定不用打通九条大经脉,或许七条八条,就足以击败最颠峰的我。”
木凡被震惊的口瞪目呆,他当然知道《九脉心经》是一门强大功法,否则又怎么可能存于经脉内的一缕真元猛然爆发出来后,让他施展出‘刀意化形’,并一刀就击退了两名实力达到了三品武士的亡命徒,他只是想不到不需要修炼到大圆满就能把高深莫测的伍老古董击败。
伍老古董摆摆手阻止了木凡说话,接着说道:“你不需要急着感激我,在我把话说完之后你说不定还会怨恨我。我之所以让你修炼《九脉心经》完全是出自私心,一是这门功法如此强大,我不想把它埋没了;二是风城武殿在九城中一直处于垫底的位置,而我毕竟曾经是这里的殿主,始终希望它能够动一动,即使不能往上一个位置,也要把上面几个分殿吓一身汗出来;第三便是人族的将来,说到这个就无疑太过于沉重让人无法承受了,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你能朝着这个目标去做。”
木凡越听心越沉,伍老古董怎么说的好像在交代后事似的,虽然之前被他折磨的痛不欲生,但那毕竟是在打磨自己,得到的好处比受到的折磨多多了,不管伍老古董的私心如何,得益的还是自己,木凡心中的那份感激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一直都不敢忘记。
伍老古董没有理会木凡的心中所想,继续说道:“之所以选择了你,是因为你看似私心很重,在你眼内只有亲朋好友和帮助过你的人,而其他人是死是活根本就无关紧要,但正是你这种自私的想法,才会让你像条疯狗一样拼命地往上爬,所以当你的能力越大时,责任也就越大,愿意保护的人就越多。”
“那些满口仁义的人看似大爱无疆、胸怀天下,口口声声说为了天下众生可抛热血头颅,实际上骨子里都是自私自利的家伙,这种人最为信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