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线凿在史二的脸上，硬是把他从舒服的梦中凿醒。史二烦躁地把手放眼前挥了两下，想把恼人的光拍散后回到梦里，不过这能力他这辈子估计都没指望了。
终究没能回到梦里的史二眯眼望向光射来的方向，那里是干净得仿佛不存在的玻璃窗，被光眩染白的部分就像梦中的管理员小姑娘……
史二猛摇头，想把梦里的景象甩出去，却又随即觉得可惜。转念想想梦境的记忆本就极易遗忘，他便也不去刻意折腾了。
打了个呵欠醒下神，感慨下这学校里的环境比乡下还好，晨光里都看不见几个小飞絮，史二转动脑袋寻找拉开窗帘的恶首。这活儿很容易，他下一刻就找到了。
“龙晨，怎么起这么早？”
虽说找到了恶首，但性子上他并不会质问为何一大早地拉开窗帘，哪怕对方瘦的像麻杆儿。当然龙晨不是麻杆儿，所以这种温和迂回也有点胆怯的成分。
龙晨正自顾自地照着镜子。镜子镶在宿舍门上的，他的后脑勺对着史二，大头挡着，史二也饿不知道他在那磨磨蹭蹭地看什么。
龙晨学着广告里的动作，左歪歪头，右歪歪头，再伸手摸摸下巴，做足的姿势才显得心不在焉地丢回一句：“已经十一点了。”
史二心里给了他个“搔首弄姿”的形容，对于话也是不信的。虽说昨天的确比较累，但他睡得很早呀。难道是中途被龙晨吵醒的原因？不，那也说不过去，他可是很快就再度入眠的。
找不到睡过头的原因，感到费解的史二摆摆头，这一摆便恰巧让桌上的闹钟映入视野。
“……真的十一点了……”比起让人跳起大叫的惊讶，史二更多的还是呆然。这可是他记忆中第一次睡得这么夸张。啊，生病休养时不算。
史二呆然中，龙晨又丢了句话过来助他醒神。
“史二啊……你觉不觉得……唔……”
“嗯？”吞吞吐吐的龙晨真是少见啊——史二这么想到，遂反应过来两人相识也才一天而已，各方面都还只是少见的程度呢。
“唔……那个啊……觉不觉得我的头发变……漂亮了？”
“……”一瞬间，史二有种差点吐出昨夜饭的错觉，他昨晚上可什么都没吃过。
大概也预料到史二会有什么反应，龙晨转头看到史二一脸纠结，无奈说：“不开玩笑，我认真的。”
史二觉得认真自恋的人实在太可怕了，尤其是肌肉男。
龙晨知道从史二那儿除了怪异的目光外，不会有其他收获了，也就不再理他，调头自个儿认真地看镜子，继续摸下巴沉思。
史二再次确认这个人果然很讨厌，心里默默诅咒他干脆变成美女算了，径自起床洗漱。
……
……
图书馆门前，史二站在那里，紧张地咽了口吐沫。
即将见到管理员小姑娘，史二心里没来由的慌，想见却又怕见，类似“近乡情更怯”的状态。也许是因为偷看过她的白肉，也许是因为妄想过她的身姿，也许是因为梦见过她的痴态……但再怎么慌，期待终究是大于恐惧。他倒是没想起昨日傍晚的那一场噩梦，或者说狠狠睡了个饱的他，真的把那当成了噩梦。于是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梦的史二，紧了紧怀里揣着的书，颤着腿进了门。
靠近门口的书桌上，摆放着一盒盒饭，盖子开着，看得见被吃了一些的茄子、豆芽和几颗小肉圆。管理员小姑娘坐在长背椅上，身子前倾，小口张得有些开，此时正把一颗肉圆往嘴里送。
大白天的，门口那盏吊灯自然灭着。中午的阳光虽然明媚甚至刺眼，却硬是进不了图书馆的那扇门，这使得馆内竟是比晚上开灯时还要暗。小姑娘张口吃肉圆，肉丸子还没进嘴里，正好把口中的两抹白漏了个一多半。这白不同于胸前的白肉，但同样迷人。
正因为是同样迷人的新事物，史二很老实地又看呆了。
对面小姑娘咬肉圆的动作顿了下，但也就一瞬间而已，接着就当眼前只有空气似的，镇定合齿咬掉小肉圆的三分之一，闭上唇，将两抹白掩了回去，心平气和细细咀嚼品味，冷静咽下不知被嚼成了啥样的肉圆，不慌不忙再咬三分之一。
史二从呆愣中回神后，先是羞愧，转而肃穆，如同小姑娘嚼肉圆般细细嚼起眼前这幅画来，并将此味道与记忆中的邻家女孩对比下，发现这真的是新物种也说不定。
史二比较完，小姑娘筷子上的肉圆也已分三口全数进了肚子，于是他开口说明来意——
“我还死……“
小姑娘不看他，不说话。
史二羞囧地捏了捏舌尖，这一咬重得他整个舌头都麻了。抹开手一看，果然出了血，许是之前品画品得太入神，舌头还没完全醒转吧。
舌头恢复些后，史二总算正确地说出话来：“唔、我还书来了！”声音有些走调，看来舌头还有些不适。
小姑娘不看他，用筷子拨弄饭盒边的一粒米，低着头问：“看完了？”
“啊、还没……”当初借书时是有登记的，小姑娘一定知道自己借的是啥书，史二担心着是不是已经因那事儿不喜自己了，更是不好意思谎称看完，显得自己有多着迷。
小姑娘不看他，点点头放下筷子，伸手接书。
史二憨笑着松手，为刚刚两人有一瞬间同时拿着同一本书开心着，但是收回视线时，书签的透明丝带掠过眼角，让他想起自己忘了啥。
“啊等等，有东西还在里面！”
小姑娘不看他，伸胳膊递出书去。
史二赶忙接过，从书页中抽出那灰底银边的一小片，松了口气。
“这、这这这这个！”总算是进入了送礼的关键环节，史二的紧张也在此刻达到了有生以来的最高点，颇像当初第一次看了隔壁大叔给的书后再见到同村女孩的样子，只是这当口可不允许他发呆发愣来拖延蒙混。
小姑娘依旧不看他，拾起筷子继续捣之前那怎么都捣不烂的米。
这态度让史二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心想果然被讨厌了，不禁后悔当初没好好挑书，直接抽了个大凶的开局。
不过史二也不是简单就放弃的人，现在礼物在手，他觉得自己还能垂死挣扎一下。
“这个、送你！”
用短促的音节爆出两个词，史二便硬直在那里等待回应了。这种等候审判般的感觉真心难受，他发誓自己一辈子都不要变成被审判的犯人。
也许是因为喜感的音腔，也许是史二那喜感的硬直姿态，也许是他话里的意思发挥了作用，总之，管理员小姑娘终于抬头看他了。
“为什么？”
史二嘴巴开合，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像砧板上的鱼。
总不能如实说自己把她当了幻想对象，心里有愧于是赔礼来了吧？那样肯定会被从头厌恶到脚的。不过急中生智，最后还是给他想到了个好由头。
“啊！就是那个，看你读那么厚的书，有个书签方便些！”史二觉得自己把这辈子流畅说话的本事都用光了，能不结巴地讲完这句话简直跟奇迹一样。
史二自顾自地兴奋着，浑然不知自己那一脸想到好点子的表情早把他的心绪给卖了。
小姑娘模样出尘，却也不是完全不通尘世。她低头默了默，没有戳穿史二，然后抬头微微笑笑：“不用了，以后把书看完再还吧。”伸指点了点放在桌上的那本《女性生理知识初探》，“这本也是。”说着便用点书的指头将那书推到史二一侧的桌沿，嘴角的弧度放大了些，笑得似乎又开心了几分。
“……啊！啊啊、啊，唔嗯。”史二走神，回神，然后猛点头。他确信管理员小姑娘现在的心情非常好，于是觉得自己的心情也非常的好了。
由于当初看时，只记得各种小姑娘乱飞，书上的图文反倒没记住多少，眼下看到了哪页也是记不清了，史二便也不把书签插回去，而是选择放进胸前的口袋这种自以为帅气的造型，然后拾起书揣怀里，恢复原来的憨傻样，笑着鞠躬离开。
离了图书馆，史二回想起不久前的那张笑脸，忍不住把书拿眼前摩挲起来，只摸了几下便反应过来自己这摸样就像个变态，复又飞快地揣回怀里。念头再转，发现自己居然又没带包，想到待会儿去食堂占桌打饭时会被指指点点，脸色便有些发青。
史二决定这次宁肯饿肚子也不能丢那种脸，打算先把书放回宿舍再去食堂，于是赶紧一路小跑着溜开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