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诺沉思了很久,她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若是拒绝,轩明不是危言耸听,有太多的前车之鉴证明王朝往往亡于失去民心;若是答应,这意味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打破现在所有的宁静,而且可能会失去更多。但子诺也清楚,身为皇家的人,理应为天下着想,于是,她还是答应了。
“杜大人请起吧!子诺答应你。”子诺很微弱的声音说,她知道这是承诺,她也明白这承诺意味着什么,没有绝对的把握,说话的底气也不能十足。
轩明听了这话已经老泪纵横,“老臣代天下百姓感谢娘娘。”说着,他站起身来,然后接着说:“娘娘,您要是有什么用的着老臣的地方,老臣一定在所不惜,全力帮助娘娘。”
“不,”虽然这件事有些突如其来,但子诺的头脑还是很清醒的,“杜大人就不要插手了,**勾结官员可是大罪,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反倒会弄巧成拙,一切都交给子诺吧!三年前,为救温将军,子诺身上有颖妃的光环,即便是丢了,幸好最后成功了,子诺并不后悔。可是,如今子诺已经一无所有,除了这条命,什么都没有,也就更无所惧了。所以子诺一定竭尽所能。”
这是最伟大的承诺,轩明明白这话背后的含义,他心里暗暗敬佩这个女人。对着这样的人,也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彼此心照不宣,“既然娘娘这么说,那老臣告退了,娘娘保重。”
“嗯,云儿,送宰相大人出去。”子诺也知道轩明不便多留,冷宫虽然人烟稀少,但是万一被发现了,会惹起不必要的祸端。
送走了轩明,云儿见子诺一个人坐在那里,眉头微皱,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云儿免不了为子诺担心,她也非常清楚子诺要做的事情意味着什么,但她也知道,没有人可以阻止她,云儿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替子诺祈祷,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成功,想必这主仆二人就有机会离开这冷宫了。
许久,子诺终于开口说话了:“云儿,去请杨太医。还有今天的事情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包括杨大人。”看来,子诺已经决定要行动了,杨太医,说的自然是杨天恒,除了他,也再没有人可以帮助子诺见到皇上。
“为什么?既然请杨大人帮忙,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他呢?杨大人是不会出卖娘娘的。”云儿有些不解。
“正是因为他不会出卖我,此事成功也就罢了,若是不成功,皇上降罪,牵涉的人越少越好。不让他知道,是免得他无辜受累。”子诺语气很淡,但听得出这里面有太多的无奈。
“云儿明白了。”说罢,云儿退了出去。
天色虽然不早了,皇宫里还是幽静的,偶尔能看见匆匆的身影,那都是宫女太监们在打点着主子们的所需。云儿一个人走在幽幽的小径上,今日的阳光很暖,不似往日那般寒风凛冽,这是一个散步赏景的好日子,但是云儿却没有这样的兴致。她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来到太医院的,进了大门,迎面正碰上了夕愿,夕愿是宫中的一个太监,是杨天恒在太医院的助手,平时帮着杨天恒抓药,煎药,跟着他看诊等等,自然,他是认识云儿的。
见云儿行色匆匆,夕愿赶紧问道:“云儿,你怎么来了?是找杨大人吧?”夕愿知道天恒和子诺的关系很好,所以,见了云儿并不感到奇怪。
云儿点点头,“嗯,我们娘娘有急事找杨大人。麻烦夕公公通报一声。”
夕愿皱了皱眉:“这,恐怕不行。”他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了。
“为什么?我们娘娘很着急的。”云儿感到不解。
“实不相瞒,杨大人一大早就去了沈才人宫里,现在还没回来。”夕愿也知道不说出真相是拦不住云儿见杨大人的。
“什么?去了沈才人宫里?杨大人去沈才人宫里干什么?”云儿想起昨天沈才人那副飞扬跋扈的样子,就十分生气,没想到,如今杨天恒竟然去了沈才人的宫里。
夕愿看出了云儿的愤怒,赶紧解释道:“早上沈才人宫里的巧月来说沈才人身体不舒服,点名要杨大人去看,可是,这都去了大半天了,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沈才人生了什么病。”
“哼!她生病?她好得很呢!”云儿愤怒地说道。“杨大人回来就说我来过了,颖妃娘娘有请。”说罢,云儿头也不回便走了。
夕愿想要拦着她,再说些什么,可是云儿并不理会,只管独自去了。其实,夕愿心里也十分清楚,云儿大概是生气了,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子诺。夕愿虽然不知道昨天在冷宫的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也能体会一向对子诺关心有加的杨天恒,忽然去了沈才人那里,难免会被人想象成趋炎附势,这个皇宫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微妙,总会在不经意间去触碰到某个人内心深处的脆弱,而众所周知,子诺和沈才人比起来,脆弱之处就在于皇上戴在她们身上的光环。夕愿看着云儿去了,自己也有些焦急,因为他不知道子诺到底有什么急事,子诺派云儿来找天恒,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内心的最深处,夕愿对于子诺还是有几分同情的,尽管他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但还是希望这个可怜的女人可以少受些磨难。
云儿怏怏地走了,她的心七上八下的,她不知道杨天恒一去这么久的看诊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沈才人又为什么指定要找杨大人,难道,子诺唯一可以信任的朋友也背叛了吗?云儿甚至不敢想下去,也不知道回去该怎么和子诺说,她生怕子诺会伤心,或是难过。
本来,冷宫到太医院的路是很长的,但云儿今天却总觉得它变得很短。再长的路总是会有尽头,云儿终于还是回到了冷宫,尽管她还没有想好说辞。子诺见云儿独自回来,便想到是没见到天恒了,她不改往日的淡定,问道:“怎么?杨大人不在?”
“回娘娘,杨大人有事出去了。不过云儿已经告诉了夕公公,杨大人一回来就请他过来。”云儿犹豫了一路,还是没有勇气出事实,“不过……”云儿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有咽了回去,她想提醒子诺,但是又怕话说多了被子诺看出什么破绽。
子诺看出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感到十分奇怪。平日里,云儿和自己从来说话不会这般遮遮掩掩,云儿是一个直率的姑娘,再加上她已侍奉子诺多年,尤其是到了冷宫之后,主仆二人几乎是相依为命,更是无话不谈了,而今天,云儿这般奇怪的表情也不能不让子诺心里起疑,“有什么话但说不妨。”
“娘娘,虽然杨大人一直对娘娘照顾有加,可是今非昔比了,这么大的事情,您可不能掉以轻心呀!”云儿是想提醒子诺不要轻信了天恒,可子诺似乎并不领情。“云儿,你今天是怎么了?说这么奇怪的话,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云儿还想继续说,却被子诺拦住了,也只好作罢。
时间懒洋洋地流逝着,等得让人心急,终于,又到了傍晚时分,太阳也慢慢地坠入了山间。
杨天恒来了,一如既往地提着药箱。
“娘娘,您找臣有事?”很显然,天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子诺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天恒便从药箱里端出一碗药,这药是医治风寒的。天恒昨天来过为子诺诊病之后就一直担心子诺的病情,今日一从沈才人处回来,便煎了药送过来。“娘娘,先把药喝了吧!身体重要。”天恒说着便把药递了过去。
子诺并没有多想,接过药轻轻地道了声谢谢,便要喝下去,可谁料到一旁的云儿却大叫了一声:“娘娘,不能喝,小心有毒。”这句话可如晴天霹雳,把子诺和天恒都吓了一大跳,子诺放下了药碗,脸上的笑容顿时都收了回去,脸一下子便沉了下来,“云儿,你胡说什么呀?”子诺是生气了,她觉得云儿是在无理取闹,因为,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天恒会要加害于她。
云儿知道子诺不会相信,她什么话都没有说,从口袋里取出一根银针,这银针可是**里的必备之物,平日里皇上或是妃子吃饭都要用它来试一试是否有毒,但在冷宫里,这个东西已经好久不用了,一个被遗忘的角落,也没有人会冒着风险对这里做些什么。
尽管喊得理直气壮,其实云儿也只是猜测,她总觉得沈才人找天恒一去那么长时间一定是在计划着什么,加上昨天沈才人和子诺发生了正面冲突,云儿心里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皇上面前,沈才人不敢说什么,可是嚣张如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当然,云儿也希望自己的猜测是假的,她断然不希望沈才人派来谋害子诺的人是天恒,别说是子诺,如果这是事实,连她自己都无法接受,她真的不知道如果天恒也会害子诺,那这个**里还有谁看可以相信。
一根银针,此刻就是审判者,谁都知道,不需要争执,更不需要辩解,此刻言语无力,只要张开眼睛看就好了。是的,银针是没有感情的,它不会偏袒任何一方,就在云儿把它放进药碗的那一瞬间,它脱掉了自己闪闪的银色。是的,是黑色,屋子里三个人都看得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