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禹仍下了朝,正在我宫中闲坐,忽听得外面一声禀报:“柔妃娘娘到——”话音刚落,柔妃便扶着贴身宫女的手扭动着细柳腰肢走进殿来。天气已然快要入冬,虽然她外面罩了一件亮蓝色锦缎长袄,但贴身的仍是一件抹胸长裙,胸前风光一览无余。她盈盈福下身去,“臣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禹仍见她如此打扮,眼前一亮,抬手示意她起来,口中问道:“沁水,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是有何事吗?”
她动人的眼波驻留在禹仍身上,柔声说道:“臣妾只是想着冬日快到了,再过几日手炉便也要用上了,就绣了个手炉罩子,想赠与皇后娘娘呢,不想皇上今日也在,竟冒冒失失地进来了,望皇上、皇后恕罪。”
我不料她对我如此亲近,命秋月赶快赐了座,笑盈盈地说道:“无妨,都是自家姐妹,既然你来了,就陪皇上和本宫说说话吧,皇上方才还念着妹妹呢。”
柔妃妩媚一笑,当真是娇艳欲滴,她从侍女手中拿过手炉罩子,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呈到我手中,“臣妾想着娘娘贵为国母,便绣了个牡丹纹样的,望娘娘勿要嫌弃臣妾笨手笨脚。”
我细细看着手炉罩,心中赞叹不已,柔妃的绣工当真不错,牡丹花绣的栩栩如生,每一片花瓣都用了几种颜色的丝线,着意突出颜色的明暗变化。我神色喜悦,颇为赞赏地说道,“妹妹真是好手艺,本宫喜欢的很,现在先好好收着,待天一冷便即刻拿出来用。迎春,把库房里那柄紫玉如意拿来赏给柔妃。”迎春应声下去了。
柔妃见我要赏她如此贵重的东西,连忙急急说道:“皇后娘娘的心意臣妾心领了,臣妾送娘娘礼物可不是来讨赏的,只是看娘娘对咱们姐妹好,又一心仰慕娘娘的高远风华,才斗胆赠与娘娘此物,若是这样,以后臣妾可不敢再送娘娘别的物件了。”
禹仍与我听她这样说,不觉失笑,我看她模样可爱,便拉起她的手,亲切地说道:“妹妹此话差矣,你送本宫之物如此费心,本宫不过是赠与你一件如意,怎能抵得过你一片盛情呢?本宫也是看妹妹亲切可爱,才愿与妹妹亲近的,可别辜负了本宫一片心哪。”
禹仍也笑着说道:“既是皇后赠你的,你拿着便是。”柔妃这才温然一笑,命侍女好生拿着。
我又赐了茶点,柔妃品过一遭,拿出手绢来轻轻拭了拭嘴唇。我一眼瞟过,柔妃的手帕也甚是华丽别致,仿佛是由五彩丝线绣作一只华丽的鸟儿。
我心下好奇,便对柔妃说道:“柔妃妹妹的手帕也甚是精致,可否让本宫一观。”柔妃赶忙恭敬地递上手帕,“臣妾平日里无事就爱摆弄些针针线线的,若是皇后娘娘喜欢,臣妾再绣来送与娘娘。”
我拿起帕子细细观赏,禹仍也侧过头来饶有兴味地看着。我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绣纹,笑吟吟地看向禹仍,“皇上您瞧,柔妃妹妹的手艺真好,臣妾真是自叹不如啊。”
禹仍本来面带笑容,但仔细看着这方手帕,眉头竟渐渐地拧了起来,我不明就里,又细看了一遭,顿时发现这五彩斑斓的鸟仿佛是一只凤凰。嫔妃擅用凤凰纹样乃是僭越大罪,但似乎柔妃对此并不知情的样子。我与禹仍对视一眼,还是禹仍先问道:“柔妃,你这方手帕上绣的是何物啊?”
柔妃不知禹仍为何有此一问,“回皇上,上面绣的乃是一只彩翟,请问皇上,有何不妥吗?”
禹仍面色愈发难看,声音也变得严肃,“彩翟?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说罢把手帕甩给柔妃。
柔妃见禹仍如此生气,看我脸色也不好,赶忙双膝跪地,拿起手帕来仔细看了一遭,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她叩首道:“请皇上皇后恕臣妾无知之罪,臣妾以为这只是一只彩翟,不过是绣的华丽了些……”
禹仍仍然怒气不减,“无知?僭越乃是大罪,怎能凭一个无知就轻轻饶过?你擅用凤凰纹样,难道是想取皇后而代之吗?”
柔妃听禹仍这样说,不觉更加惶恐,慌忙辩解道:“臣妾不敢,臣妾并不知情,这方手帕也是臣妾今日刚拿了出来。况且臣妾对皇后一直心生敬慕,尊重有加,怎敢有如此大不敬之举呢?”
我也觉得柔妃不至如此,便问道:“那这方手帕可是你亲手所绣?”
柔妃似是极力思索的样子,“这并不是臣妾所绣,只记得是从首饰柜中找出来的,这种手帕臣妾有许多,倒记不起是哪里来的了……”柔妃身旁跪着的侍女向禹仍和我叩了一叩,着急地说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这方手帕并不是我家娘娘所绣,奴婢记得是魏容华知道我家娘娘喜爱这些小物件,特意让人送来的,被奴婢整理好收在柜子中,今日娘娘偶然翻看,觉得这条手帕颇为好看,才带着出来的。”
魏容华?她与柔妃近来是走得近些,难道这件事与她也脱不了干系吗?我听她这样说,觉得事情似乎另有隐情,便看向禹仍,他也是一脸疑惑地神情。禹仍低头思索片刻,便向外面说道:“陈礼生,即刻传魏容华到皇**中问话。”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魏容华翩然而至,尚不知何事的她见柔妃跪在当中,不觉奇怪,但还是稳妥地向禹仍和我福了一福,道:“皇上万福、皇后娘娘万福。”禹仍本来神色不豫,但看到魏容华,面色不觉和缓了下来,只把手帕递给她,问道:“姿雪,这方手帕可是你送与柔妃的?”
魏容华不知禹仍为何有此一问,只不解地答道:“回皇上,这方手帕是臣妾送与柔妃娘娘的,臣妾看柔妃娘娘喜爱这些物件,便绣了来送与她。”
没想到魏容华答的如此干脆,禹仍复又问道:“你说这方手帕是你所绣,那你可知上面绣了什么?”
“臣妾记得是绣了一只彩翟,来比喻柔妃娘娘。”魏容华镇定地答道。
禹仍指了指手帕,蹙着眉说道:“你再仔细看看,这可是彩翟。魏容华又细细看了一遭,不觉神色大变,“这……这……怎会这样?”
柔妃此刻已泪水盈盈,声音颤抖地说道:“皇上,臣妾不知魏容华送给臣妾这方手帕是何用意,多亏今日是皇上与皇后娘娘亲自看见,若是被别人发现臣妾擅用凤凰纹样,告到皇后娘娘这里来,再添油加醋,臣妾可是百口莫辩啊。”
魏容华也惊讶不已,慌忙跪倒在地,“皇上、皇后娘娘,臣妾当初只是用五色丝线绣成彩翟,不知为何现在变成了十六色,臣妾并无冒犯皇后娘娘之意啊。”
柔妃气得跪坐在地上,眼泪簌簌落下来,对魏容华说道:“这方手帕是本宫今日才取出,怎会突然变成十六色,安知不是你心中有鬼,你送本宫这方丝帕居心何在?本宫这种小物件甚多,你又明知本宫从不在这些东西上用心,要不是素心平日里谨慎,怎会还记得这方手帕是你所赠,你莫不是想独得圣宠,才用此计陷害于本宫,让皇上与皇后娘娘治本宫个僭越之罪。”
柔妃每说一句,禹仍的眉头就蹙紧一分,待柔妃说完,禹仍眼中隐隐有怒气,只盯着魏容华,“既是你亲口承认送手帕给柔妃,你还有何可辩解?”
魏容华不料事情会如此发展,只眼泪汪汪地说道,“皇上,臣妾并没有啊,臣妾只是送一方普通的手帕给柔妃,没想到怎会变成了凤凰纹样,是柔妃一意污蔑臣妾啊皇上。”
“魏容华恃宠而骄,宫中众人已对她不满,臣妾只觉得她年轻,难免得意忘了形,便时常提醒她,让她安分些,又加之皇上对臣妾也有些宠爱,她竟然对臣妾怀恨在心。若皇上不信,大可传臣妾宫中下人和魏容华宫中下人细问,请皇上和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啊。”柔妃似是伤心过度,抽泣着几欲摊倒在侍女怀中。
禹仍看见柔妃如此情状,赶忙命侍女扶了她起身,坐在凳子上,又招手示意陈礼生过来,“你带人去魏容华宫中询问,看是否有人知情,速去速回。”
不出片刻,陈礼生就带了两个小宫女回来,两人见如此阵仗,赶忙双双跪地。禹仍头也不抬,问道:“你们知道什么快说。”
两人神色一凛,急急说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奴婢是魏容华宫里收拾杂物的宫女,有一日魏容华命奴婢去库房里寻找十六种彩色丝线,说是要绣花用,奴婢们照容华的吩咐,找了许久才凑齐容华要的十六种颜色。只是不知容华拿这些丝线绣了何物。”
两人的话更加坐实了魏容华的罪名,禹仍转头怒视着魏容华,“柔妃平日对皇后尊重有加,连朕都看在眼里,对别的妃嫔也是亲近和蔼,平日里你恃宠而骄,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现在竟用如此手段陷害柔妃,朕真是宠错你了。来人——”
陈礼生即刻垂手站在禹仍身侧。“传旨,魏氏恃宠而骄,加害妃嫔,着降为从七品选侍,迁出永福宫,住到朕看不见的地方去。”
魏容华只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口中嚷道:“皇上,她们联合起来污蔑臣妾,皇上……”她还欲再说,奈何禹仍心中厌烦,只挥一挥手,便即刻有人把魏容华带出殿外。
我只觉得事情来得太突然,但细细想来,也并无不妥之处。我拉过柔妃的手,安慰道:“今日之事让妹妹受委屈了。”又转头对禹仍说:“皇上,柔妃妹妹受了如此大的委屈,皇上可要好好安慰妹妹啊。”
柔妃本就妩媚娇柔,一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让人心生怜爱之意。禹仍一双眼睛只停留在柔妃身上,“朕定当好好安慰她。”柔妃抽抽嗒嗒地说道:“谢皇上、皇后娘娘替臣妾做主。”
歇了片刻,禹仍便陪柔妃回宫去了。此事过后,荣极一时的魏容华一朝失宠,柔妃更得禹仍怜爱,在**中一枝独秀,得宠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