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修哭的小脸都要皱到一处了,老夫人一边慈爱的拿帕子给他擦着脸,一边等着他说话。
言修缓了口气才道:“修儿见娘天天在观音像前跪着给老祖宗祈福,修儿不懂,就去问了学堂里的先生,先生说观音是‘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作渡人舟’,观音娘娘每天的事情太多,顾不得很多人,因此人们为了表示诚心才要每天跪求,这样娘娘若是得空看到了,便会记下祈福人的诚心,从那以后修儿每天去学堂之前,或是从学堂回来都要去给观音娘娘磕个头,跟娘娘说修儿也给老祖宗,给太祖父,给祖父、祖母还有爹娘,府里的长辈们祈福呢。”
焦姨娘瞧着老夫人满脸欣慰的样子,忙笑道:“修哥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这是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老祖过这是有了重孙子,就不疼重孙女喽。”庄氏一边打趣着,一边亲自打了帘子让着奚月娘抱着自己的女儿从外面进来。
到了屋里,庄氏笑让着言梅心下来,自己歪歪扭扭的走到了老夫人的脚前,还没等说话,一个不稳就朝老夫人的怀里栽去,老夫人连忙松了言修,搂了言梅心在怀,指着庄氏笑骂道:“你个没心肝的,自己的闺女自己不心疼,瞧着孩子走的不稳也不知道扶着些。”
庄氏拿着帕子捂着嘴笑道:“我这才进院,就听到屋里什么福啊,寿啊,又是观音的,我就想着,祖母这院子里定是吉庆祥瑞的,咱们心姐啊,在这里只有承福的份,哪里会伤了去。”
老夫人见说不过庄氏,反手又看着奚月娘笑道:“你这当嫂子的也是个惯人的,她自己的闺女让她自己抱着去,偏偏自己不受累,倒让你跟着受累。”
奚月娘宠溺的看了言梅心一眼,才笑道:“心姐招人喜欢,本来是奶娘抱着的,我一时忍不住才抱过来的。”
庄氏在一旁凑趣道:“祖母这是心疼二嫂,想来是知道二嫂给祖母送来好物件喽。”
说到这庄氏眉眼一动,瞧了一眼立于一侧的华氏,难得的敛了眉目,没有以前的张扬跋扈,事事都要掺一脚的样子,心下微动,笑着福了一礼道:“大嫂好些日子没出来走动了,也不知道身子好些没。”
奚月娘也看向华氏,行了妯娌的礼,笑道:“大嫂瞧着精神不错,想来这段日子休养的挺好的,原本还想着跟几位弟妹去大嫂那里坐坐,只是怕影响了大嫂的休养,这才没去打扰。”
华氏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笑,那天事后她虽然没出院子,可也听下人们说了,再说这么大的动静,自是全府都知道了,她哪里还有脸面出来,再说后来她自己又自请析产的,当时想着若是成了也就成了,可后来想起来,自己也是冲动太过,别人且不说,单说老太爷又岂会让她这般。
不过别人倒也罢了,奚月娘跟孙氏却是那天进了屋里的,虽然隔了一层帘子,可华氏只觉得两人似乎看到了她难堪样一般,这会面上就有些讪讪的,不过想着大夫人许氏送回来的话,华氏暗下眉眼,还得为自己和孩子的将来打算。
轻换了口气,才道:“瞧二弟妹这话说的,我一个人在院子里养身子,本就觉得孤寂,原想着妯娌们会来陪陪我,只是又怕耽误了妯娌们自家的事,这才没打发丫头去请,今儿二弟妹这般说,我这做嫂子的少不得备下一桌酒席,请几位弟妹到我院里说说话,说起来,自打二弟妹嫁过来,咱们妯娌还没好好在一处说话呢。”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华氏竟然也有这般语气婉转的时候,别说是奚月娘不适应,就是庄氏跟焦姨娘也不适应,不过事出反常既为妖,奚月娘倒是没急着应答,而是笑抿着嘴道:“哪里敢让大嫂破费,大嫂为长,自该是我这做弟妹的宴请大嫂才是,正好二爷前段日子在外头拿回了两坛桂花酿,我不善饮酒,不过唯有这个倒还能喝上两口,大嫂要是不嫌弃,哪****备下席面,请大嫂和几位弟妹一处吃酒可好。”
“我怎么才一时院子就闻到了酒香,还只当是我闻错了,生怕娘说我嘴谗,这才忍住了没说,这会儿才知道,原来是二嫂得了好酒要请咱们妯娌吃饭呢。”孙氏与吕氏并着二房庶出的姑娘言莫媛一块进了屋子。
吕氏也跟着凑趣道:“都说三嫂的鼻子最灵,二嫂的东西可是得藏好了,这隔了好几个院子,三嫂都闻着了,二嫂这回是舍得也得拿出来,不舍得也得拿出来喽。”
二夫人笑道:“瞧你们两个嘴谗的,说出去像是我这个做婆婆的不让你们吃喝似的,听到你们二嫂请客,这巴巴的就要往上凑。”
孙氏和吕氏给老夫人请了安,又给焦姨娘也见了礼,虽然是姨娘,可大房现在的形势可是不好说的。
又见几个月没出来走动的华氏出来了,压下心理的疑惑,脸上的笑意越发的亲切起来,道:“怪道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原本是二嫂要招待大嫂,顺带把我们给捎带上了,咱们这可是借了大嫂的福喽。”
奚月娘哭笑不得的看着孙氏道:“以前我只当六弟妹的嘴是利害的,满府的妯娌里面也没见谁比她厉害的,如今才知道,三弟妹可是深藏不露啊。”
庄氏一听笑着撒娇道:“二嫂可真真是冤枉我了,我这性子,祖母最是知道,就是个破落户,平时没个消停的,就是别人不说,自己也愿意说上两句,只是大半都是没用的,我们爷就常说我,什么时候也能学学人家那大家闺秀,轻易不开口,若是开了口,断然是让人惊艳的。”
说到这里,微顿一下,眼神打趣的看着孙氏,道:“二嫂且看看,咱们三嫂平素是不是就不大多话,可每每说来,都能说到人的心坎里去,听着就让人心理暖融融的,舒心的很呢。”
焦姨娘贴着老夫人的跟前,一边照顾着修哥吃点心,一边笑着跟老夫人说道:“老夫人可瞧见了,她们妯娌几个多和睦,处的就跟亲姐妹似的,这都是老夫人的福泽啊,别的且不说,就只说挨着咱们家的那个陈家,成天妯娌吵翻个天,没一时消停的,亏得咱们院墙高,不然非得的扰了老夫人的休息不可。”
焦姨娘这话说的有些夸张,不过这户人家妯娌不和却也是出了名的。
老夫人眼里满是笑意的赞同道:“这过日子就该是这样,和和美美的才能家业兴旺,像那种人家,成天吵个没完,就像几个搅家精凑在一起似的,别当后院女人的闹腾声是小事,那可关着男人们在外头的事业呢。”
说到这,见屋里的媳妇、孙媳妇,还有孙女都规矩的听着,心理越发的满意,又道:“这女人啊,都难免有个心眼小,爱使小性,让男人宠着的时候,这些也不为过,只是要分的清身份,分的清场和。男人若是心情好的时候,女人也就跟着高兴,即便有些烦恼的事说了,也不影响两人的感情,男人若是心情不好了,女人就该想着哄了男人高兴,断不能让自己的烦恼事再去扰了男人的心情,这样男人在外头才能打拼的越发的起劲,家里的基业才会越发的稳妥。”
原本老夫人是想说这正室跟姨娘得有所区分,至少有些事情正室得顾着脸面,不能闹腾的过了,可焦姨娘就在她跟前,她觉得这话说出去就是打了焦姨娘的脸,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女,又在自己跟前伺候了这些年,尽心尽力,就是对老大,也是一心一意,生儿育女,半分功不贪,这样的品性,也就是焦家的姑娘,即便是个姨娘,也比那正经的夫人强上太多。
不得不说,老夫人有的时候是自我的心理膨胀,当然,也是缘于焦姨娘偶尔的灌输,常拿去了的生母说事,总说老夫人是焦家姑娘的典范,生母去前就让她多跟老夫人学着些,因此在老夫人看来,焦姨娘的一言一行都是从她身上演化而来的,若是说焦姨娘不对,那不等于在说自己吗。
“是老夫人教训的是。”众女眷都笑着应了。
庄氏这才推着奚月娘道:“二嫂,你给祖母准备的寿礼呢,刚才我还见你的丫头拿着呢。”
家里的小辈这两天陆续给老夫人送寿礼,只是才经了木观音这一出,老夫人对于别人的寿礼,反倒没什么期望了。
奚月娘脸上挂了一丝不好意思,道:“跟大伯送回来的东西相比,我的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二夫人眼神一闪,就看见了彭妈妈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盒子,正半开着,能看到里面一半的木观音像,刻的惟妙惟肖,看来有些事还要打听一番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