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的心绪都是敏感的，顾缨歌更是如此，本就在祖母身边长大，小一点的时候还不大知道人情事故，等到大一点了，瞧着府里的姐妹们待她不算亲善，就算是玩也不与她一处的时候，心下就有了计较，不过这些话，她从来不会与顾老夫人说，她知道祖母照拂她已是不易，祖母不是她一个人的祖母，可是在府里姐妹们的眼中，她夺了所有孙女的宠。
“给老夫人请安，祝老夫人身体康健，福寿百年。”
香嬷嬷一头磕到地，一边与顾老夫人道着吉祥话。
顾老夫人笑呵呵的指着身边的婆子道：“还不快把香妈妈扶起来，这个婆子可最是精明，你们瞧瞧，这不是明摆着找我来讨赏了，这么实实在在的一个头磕下去，我要是不赏点什么，出了门准得埋怨我这个老婆子是个抠门的。”
香妈妈连忙笑道：“瞧老夫人这话说的，老奴倒是想日日到老夫人跟前磕头请安，只怕老夫人天天忙着调教小孙女，倒是没给老奴这个机会啊！”
“妈妈可真是个巧嘴的，难怪我们老夫人每次打言家回来都说，你瞧瞧人家那下人，不说规矩如何，只说那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样样都让你舒心，熨帖，都说这一样米养百样人，这都是做下人的，怎么就也能分出个三六九等来。以往老夫人这般说，婆子我还是不服气的，想着都是伺候人，难不成咱就是个差的。”一个体面婆子打扮的人，头上插着两根银钗笑呵呵的上前扶了香妈妈起来，一直说道。
老夫人指着那个婆子道：“这下知道了吧，平日我可没有蒙你们吧。”
婆子点头道：“可不就是老夫人这话，今儿见着人了，奴婢也算是服了，以后妈妈有空常来，咱们也在妈妈身上多学学，回头啊，也到老夫人跟前讨赏去。”
一边说着俏皮的话，一边拿着一个荷包塞到了香妈妈的手里。
香妈妈倒也不推，大大方方的接了，并且福了身谢了老夫人，这才道：“都是做下人的，伺候主子就是尽心，我可当不起妹妹这般的夸，若是妹妹什么时候得了空，只管到咱们府上去转转，我们奶奶啊，可最是个贤惠人，又怜惜下人，妹妹要是去了，说说这外面的趣事与我们奶奶听，我们奶奶准能赏妹妹点好东西。”
顾老夫人身边的婆子可是比香妈妈小了不少，若说按着年岁排辈分，只怕能差了一辈去，不过都是下人，又隔着府，自然不能那么算，所以香妈妈叫了声妹妹，显得亲近。
婆子一听，搂着香妈妈的一只胳膊笑道：“姐姐这话说的可真好，我可是记在心理了，别哪****要是过去了，姐姐打发门房只说不认识，那妹妹可羞愧的直接去撞墙了。”
扑哧。
香妈妈瞧着婆子笑道：“妹妹刚刚还说姐姐我伶牙俐齿，如今看来哪里及得上妹妹半分，瞧瞧妹妹这话，只怕等到时候妹妹真去了，姐姐得了信都得亲自迎出去，不然只怕接不近妹妹的大驾呢。”
婆子一听，脸上有些泛红，嗔道：“姐姐竟拿我打趣，我一个下人，哪里敢称什么大驾。”
顾老夫人也是有心让两边的下人多熟悉一番，以后接触的机会可是少不了的。
瞧着两人说的热络，顾老夫人笑道：“你们奶奶身子重了，原我听说她们搬出来了，还有些担心你们奶奶跟前没个年岁长的婆子，到时候只怕小夫妻没经过事，回头等要生了，再着急忙慌的耽误事，倒是没想到你们老夫人竟是舍了你出来，可见你们老夫人心理是爱护着你们二爷的。”
香妈妈听着顾老夫人的口气倒是对二奶奶颇为亲近，心下好奇，倒也没多问，只笑道：“老奴是个没有本事的，如今两个干闺女都在二爷的院子里伺候，恰逢二奶奶有了孕，老奴就让我们家老夫人打发到二奶奶身边了，也算是体谅老奴到了年纪，以后能跟闺女多在一处相处，这次二爷搬出来，老奴就跟着出来了，二奶奶现在身子重，得了老夫人的帖子，本来说要亲自过来的，只是老奴托了大，冒了二奶奶的名过来给老夫人请安来了，本来还有些忐忑呢，倒没想到进门先得了赏，回头回去了，我们奶奶非得骂我不可，这不是明摆着找老夫人要赏钱来吗！”
顾老夫人倒真不知道香妈妈去了奚月娘的身边，原先担心的话倒是真的，这会儿听了香妈妈的话，笑道：“没事，长辈赐，不许辞，回头就是你们奶奶说你了，你也只管推到我身上来就是。”
香妈妈一听，又要跪下磕头道谢，不过这会儿那个婆子可是眼快的，连忙就拦住了，顾老夫人也笑道：“行了，咱们家没有那么大的规矩，别回头再把你那膝盖给磕伤了，你们奶奶下次可不敢再让你登门喽。”
扑哧。
婆子听了顾老夫人的话笑道：“姐姐就是有福气，瞧瞧，咱们老夫人也是心疼姐姐的膝盖骨呢。”
香妈妈拍了拍自己的膝盖，道：“咱们临潭县谁不知道顾家老夫人可是出了名的善心，初一、十五，施粥不断，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年年如此，月月如是，只怕就是知府衙门里头也要成日的给老夫人歌功讼德呢，这少了宵小，没了挨饿受冻的人，自然这治安就好了，二爷在府的时候就说过，等咱们奶奶这胎落了地，就让奶奶常过来与老夫人说说话呢。”
顾老夫人一听，笑道：“你们二爷还说了什么？”
香妈妈笑道：“我们二爷说了，顾老夫人可畏是高瞻远瞩之人，若是能对我们二奶奶多加提点，以后我们奶奶不论是在府里，还是在外头，都会受益无穷呢。”
“我怎么听着这话不像是你们二爷说的，到像是你这个老婆子说的呢！”顾老夫人笑呵呵看着香妈妈编排道。
香妈妈自打了下嘴巴，笑道：“老夫人可莫高抬了老奴，老奴啊，眼界有限，可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老夫人不知道，咱们二奶奶也是心下仰慕老夫人许久，只是身子不便，也不方便到府上来拜访，这不，就等着肚子里的小主子落了地，就到老夫人门上来走走，只是没想到老夫人倒是提前下了帖子，真是让咱们受宠若惊的，我们奶奶是小辈，断不能让老夫人登门的礼，这不，婆子先来给老夫人赔不是了，等回头咱们小主子落了地，老夫人过去坐坐，给咱们小主子添添喜气才是真的。”
“祖母还真没说错，二奶奶身边的这位妈妈倒是个厉害的，瞧瞧这一句句，竟是丝毫不漏的，可见二奶奶也是个伶俐的人呢，若是有机会，缨歌也想跟着祖母认识认识二奶奶呢，缨歌可是听说二奶奶的绣艺可是一绝呢。”
顾缨歌听着香妈妈噼里啪啦的一通说，拿着帕子捂着嘴贴着顾老夫人的身边笑着说道。
顾老夫人怜爱的搂着顾缨歌道：“这话倒是真的，言家二奶奶嫁过来的时候，那大件的屏风，小件的插屏，摆在嫁妆里头，哪一件不让人津津乐道，就是到现在，谁家闺女出嫁攀比起来，也没有能赛得过言家二奶奶的。”
南方重女红，顾缨歌也是从小学起的，虽然学习这个很枯燥，可是顾老夫人不会因为心疼孩子就阻了孩子的前程，顾家这样，顾缨歌的将来未必会嫁入高门，所以有这么一项拿手的，就是倒是别的门弟也一样能站稳脚。
香妈妈瞧着顾缨歌，笑道：“要是老奴没看错，这该是缨歌姑娘吧，一晃眼都长成这么大了，真是女大十八遍，老奴都有些不敢认了。”
顾缨歌笑道：“妈妈成日事忙，想来在府里又要照顾老夫人，又要周全下边，如今又要帮衬着二奶奶，能记得缨歌就不错了。”
香妈妈笑道：“瞧瞧缨歌姑娘这话说的，老奴可还记得缨歌姑娘小的时候，抓周那会，老奴陪着我们老夫人一块来的，老奴记得姑娘那会抓了一根线，还有一本书，当时府上的老太爷就说，姑娘以后定是诗书全才，女红顶尖呢。”
说到这，微顿了一下，道：“正巧，老奴来的时候，我们奶奶吩咐老奴给姑娘拿份见面礼过来，也不知道姑娘喜欢不喜欢。”
香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回首招呼着守在门口的小丫头，小丫头手上捧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把两盒百花凝脂露，听说是京里的大家闺秀都比较喜欢的，而且难得的是擦在脸上没有油乎乎的，粘腻腻的感觉，有一种独特的清新，还有淡淡的花香。
除了这两盒百花凝脂露，还有两个粉红绣扑蝶的荷包，还有两样小东西，是给府里别的姑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