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诗梨脑中轰然一声炸响,心中突然清明起来,所有的话语都有了由来,所有的行为都有了解释。
原因原来在这里。白诗梨想笑,想放声大笑,却如何也笑不出来,最后变成了压抑的呜咽声。
他叫她“梨梨。”她当时觉得他叫的不同,比别人都好听。只是她已深陷其中,哪里能听出这细微的差别,还当是他声音原本就是如此。原来他根本不是在叫她,他叫的是“灵灵。”
他原来对她说,“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陪你,这样不好么?”
“从今以后,你哪里都不能去,出宫必须要有我在身边。”
“可是你这样实在危险,现在想来我都害怕。”
“不要怕,梨梨,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我是这样喜欢你,怎么会伤害你。”语气中全是满满的关心和爱护。
这些情谊怎么可能是假的,这都是真的,只是他说话的对象从来都不是她而已。
她第一眼见到张薇就觉得她眼熟,原来她没有看错。张薇的那双眼睛,诚然就是画里白灵灵的一双活灵活现的眸子。
张薇跟了他这么多年,他说赶出去就赶出去,全然没有一丝情分。因为他已经找到了更接近的代替品,自己和白灵灵的那张脸,简直就是一摸一样。他对张薇尚且如此无情,她竟然还幻想着他能真心喜欢她,真真可笑!
她刚才问他的那些话,想来他还是留了几分情面的,恐怕他真正想说的是“我从来不曾喜欢过你”。
他这段时日经常一个人呆在书房里,恐怕是因为终于认识到自己不是她了。即便再像,还是不是原来那个人。
卓曜那双讥讽的眼睛又出现在了白诗梨的脑海里,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针戳了无数个洞,血在不停地往外流。突然喉头一阵腥甜,她一低头,吐出了一口血来。
看到画上的人被沾染了斑斑血渍,白诗梨慢慢将画卷了,将它藏在所有画卷的最下面。
我不是有意的。实在是忍不住了,抱歉。
卓曜有这么多的画,弄脏了这幅,希望他不要介意。白诗梨默默的道。
她擦了擦唇上的血渍,慢慢走出了书房,将书架回归了原位。
一夜无眠,这里她是如何都不能再待下去了。白诗梨第二日找到了卓曜,希望他能解开禁制,让她离开。
卓曜躺在身后的那张竹椅上,看着她:“何事?”
白诗梨没有看他,垂了眼眸,“我想离开这里。”
卓曜露出一个笑容,“你想好了?”
“恩,”白诗梨胡乱点了点头,“还请公子解开禁制,这段时日多谢公子照顾,诗梨感激不尽。”
卓曜这次并没有露出什么讥讽的神情,想来对这个结果还是比较满意,“感激就不用了,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你要走随时可以走,不用特意跟我说。”
是了,他的新鲜劲已经过了,如今自己想走就可以走了。之前求都求不来的事情,如今轻易得到,让白诗梨有些转不过弯来,一晚上想好的说辞此刻都没排上用场。
但是能顺利离开就已经很不错了,她平静道:“还请公子解开禁制。”
卓曜只是一挥手,一道金光没入身体。她就感觉身上的禁制消失了,她礼貌的笑了笑,“谢公子。”
白诗梨带着小墨出了魔宫。一路上她遮掩容貌,倒是没有什么麻烦。
他们住在客栈里,小墨缩在床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白诗梨露了个笑容,“怎么了?”
小墨小声道:“你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白诗梨果然就将笑容收敛了。
小墨站起身走了两步,团在了她的怀里,“你不要难过。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会在你身边的。”
白诗梨侧头看向了窗外,一棵树在她眼中抖动着身姿,小草也在慢慢舒展筋骨。一群人在草地中玩耍,一些人匆匆经过,三两个坐在草地中休息,一切都十分生机盎然。她咽了咽,才道:“是,我知道。你永远都会陪着我。”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一般,走了两个多月,才到了人间。
这时,人间已经入秋了,天气开始转凉。
白诗梨蒙了面,怕人看出她的容貌来。原因无他,白府是被吵架灭族的,若是被人知道他还有一个女儿没有死,不知自己又会遇到什么麻烦。她的真身,只能用一次了,起不了太
大的作用。
按理说,抄家灭族应该不会漏掉她这样一个显眼的人。即便当时没有找到,也会全国搜捕通缉才是,但是为什么她没有看到任何关于她的消息呢?难道有人顶替了她?可是谁顶替了她呢?想半天理不出头绪,干脆放到一边不管了。
她对人间别的地方不熟,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皇城。她想,端王府她还是要去一次,见见林啸。聂皓锦的事情不能一起算到他头上,她总要同他说说话,不能让他心里有这个死结。原来这些她不懂,经历过这些事后,如今她才明白了。她这样对林啸,又和卓曜有什么分别呢?她怎么能这样轻易践踏别人的心意。不能提,这个名字不能提。她强行将涌上来的血气又咽了下去。
入夜后,她让小墨在客栈等她,自己一个人去了端王府。
端王府的守备比较森严,她虽然已经隐身,但怕王府中还有能人异士,因此也不敢托大。于是尽量避开了巡逻的人,朝林啸的卧房走去。
她才刚刚进门,就被一把剑指到了脖子上。
已经很晚,四处的灯火都被熄灭了,只有柔和的月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即便光线很暗,白诗梨还是看到了聂皓锦的脸,他仿佛刚从睡意中醒来,皱着眉看着眼前的这位不速之客。
白诗梨小声道:“林啸。”
林啸看清是她,立刻撤了剑,急急上前来,关切道:“有没有伤到哪里,让我看看。”
白诗梨笑了笑,“你如今的法术已经十分高超了,拿捏的分毫不差,哪里会伤到。”
林啸皱起的眉毛并没有放平,他仔细的看着她,“你怎么了,怎么这样瘦了。我一直在找你,你去了哪?”
白诗梨走到一边坐下,朝他招了招手,“你就是这样待客的?连坐一下都不让。”
林啸见她神色轻松,也放下了心,但还是固执道:“不要岔开话题,你还没回答我。”
白诗梨提起一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又给林啸倒了杯,才道:“我去了魔界,这些事情一言难尽,不说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再去了。”
林啸眼神中满是关心,“那你遇到了何事,怎么这样瘦?”
白诗梨没由来的心中流过一丝温暖,她真心露了个笑容,“没事,只是天色比较暗,你看错了。我一直都不胖,你知道的。”
林啸知道她定是遇到了什么,只是不愿说而已。于是也不强求,岔开了话题,“你如今回来了,就在这里住下吧。”
白诗梨指了指自己这张脸,“我这个样子,怎么能住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那岂不是要日夜担惊受怕?”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林啸笑道:“如今我法力已经恢复,施个障眼法一般的修炼之人可是看不破的。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再给你一张面具,这样总保万无一失。”语气中带着他特有的自信张扬。
白诗梨被他的样子感染,心情也好了起来,“我问你,白府被抄家时少了一人,难道就没引起怀疑?”
林啸嗤笑了声,满是不以为然,“我早就安排好了,这个你不用担心。在世间人的眼里,白诗梨已经是个死人了,不会有人来追查的。”他又接着道:“我在东边有一个宅子,你就住在那里,我把手谕给你,下面的人不会为难你的。”
白诗梨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没打算在京都住下来。”
“我没让你住下来,”林啸急急的道:“你就当是住在这里散心,等过个一年两年,你想走再走也不迟啊。”
见白诗梨仍旧不语,他又道:“你就当时陪我一段时间。你知道的,如今我恢复了神识,身边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想说话都不知道去找谁,有时候想起来,觉得活着真没意思。”
林啸下到凡间也是为了她,白诗梨想道。如今他这样孤单难过,她着实有些对他不起,罢了,就先留在这里吧。沉吟了一会,就点头答应了。
林啸立刻就笑了,“这样就好。今天你先睡在我房里,我去书房。”
白诗梨立刻拦住他,“这样被人看到难免起疑,我就住在街上的来福客栈里,你可以去那里找我。”
林啸知道被人知晓后确实不好解释,于是同意了。他从身上取下一个腰牌,“拿着这个,你明天就住进去。”又突然反悔,将腰牌收了回去,“算了,我明天去找你,直接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