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的心脏似乎突然停跳了,然后又似小鹿一般地乱跳起来。此时的她,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不过,她才不是那种一羞涩就跑掉的小女孩儿。只见她故作淡定地转过身,略微有些心虚,言语却力争保持正常,道:“没有说哪个,只不过因为昨晚做了奇怪的梦,刚刚想起来了,自言自语罢了。”
陆商在紫苏转过身的那刹那,就注意到她与平日里不同的嫣红的脸蛋,又听刚刚紫苏提到“奇怪的梦”,陆商刚刚还是慵懒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惊慌,连带着脸上,也发烫了。
紫苏说完,就看见了陆商这一连串的反应,心里很是奇怪。她和陆商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陆商一直是处事不惊的做派,而现在的惊慌,似乎和刚刚她说出的话有关。她想不出自己刚刚的话编得有什么差错,也更想不通陆商突然出现的惊慌,到底是因为什么。
大概,是想起别的什么事情吧?
“那边那两个,来吃饭了!在井边儿站了这么半天,那井里有宝贝吗?还是今儿早上从井里爬出早饭来了?”烈宇楼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陆商似得救了一般地逃走了,留下还呆呆在想,陆商能因为什么事情惊慌的紫苏。
“那边儿那个!吃饭了!还要让我叫多少次?”烈宇楼很老妈子地站在厨房门口,对还在发呆的紫苏喊道。
“这就来!”紫苏答道,还不忘低头小声地嘟念:“烈宇楼,名字起得很阳刚嘛,怎么人这么欧巴桑啊。。。”
“你说我什么哪?”谁知道烈宇楼耳力过人,听见紫苏提到自己的名字,虽然后来说的“欧巴桑”他听不懂,但是还是可以猜出来,那是评论他的词语。
“啊。。没什么。”紫苏一脸黑线,她可没想到烈宇楼的耳朵那么好使,这么小的声音这么远的距离,他都能听得到。
“我可听到了,你说我是“欧巴桑”?那是什么意思?“烈宇楼见紫苏如此,只当她是不好意思说出来,这让他好奇心大胜,更加不依不饶,一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紫苏也看出他逼问到底的决心,一想到第一次见面就那么墨迹的烈宇楼,紫苏怕自己今天不给他个解释,她以后耳边就得天天被“烈氏”魔音折磨成“烈士”了!
“额。。。欧巴桑。。。是我从一个偏远的民族那里,学到的一句夸人的话。那里吃苦能干,勤劳勇敢,有责任心的人,都被叫做欧巴桑。”紫苏发现自从自己穿越到这里,说谎可以不打草稿了。她是想尽所有和烈宇楼贴边儿的褒义词,然后一股脑地全安在了烈宇楼身上。
“啊哈!小妹妹好眼力啊!一眼就看到爷的优点来啦!你以后就叫爷欧巴桑吧!本欧巴桑跟你说啊,在我们那边,不少人都说本欧巴桑勤劳,能吃苦那,本欧巴桑。。。。”烈宇楼听紫苏这么夸自己,瞬间乐得胡子都要飞起来了,一兴奋,话匣子彻底打开了不说,还伸出蒲扇一样的大手,就势要拍在紫苏单薄的肩膀上。
紫苏巧妙地躲过那要落下的大手,一边背过身去,走向厨房,一边压住要喷出的笑——头一次听一个人如此欢快地自称欧巴桑的,还是这么个五大三粗的爷们!
不过,似乎她受的“折磨”还没完。
饭桌上,烈宇楼一边兴高采烈地给紫苏夹菜,一边炫耀似的跟陆商倒话匣子:“陆商,你知道不?刚刚紫苏叫我欧巴桑呐!你是不是不知道欧巴桑什么意思?哎,看你那表情就不知道,你说你跟紫苏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她都没这么夸过你,一看就知道,是你不够好,你看我认识她第二天她就这么夸我了!我跟你说啊,欧巴桑的意思就是,吃苦耐劳,勤奋勇敢,负责任,还像我这样长得威武雄壮,有男人味的人噢,你看你就不行~”
在烈宇楼说这些的过程中,紫苏一直都在低着头忍着笑,冒着憋成内伤的风险,抖啊抖啊抖。没办法,烈宇楼的话让她十分十分地有大笑的欲望,可是她不能笑啊,一笑就让他们察觉到不对的地方了。
她保持不了静音模式,可也不能开启声音模式,只剩下震动模式了。
“你看,紫苏一直都在点头,她都承认了那,你那是什么表情?不服啊?不服让紫苏也评价评价,你到底配不配欧巴桑这个称呼!”烈宇楼的声音继续在紫苏的头顶响起。
这时,紫苏听到,一直都是温和而又斯条慢理的陆商的声音,变成了妒忌而又负气的嗔语:“紫苏,我也要你叫我欧巴桑!”
话音刚落,陆商和烈宇楼就看紫苏放下手中的筷子和碗,脚底一蹬,便飞一般的奔出厨房,又出了院子,向外面跑去。
“华陆商!”烈宇楼瞪着清亮的大眼睛,生气地对陆商说:“你把她吓到了!”
“是我吗?”陆商不服:“明明是你这个话唠,让紫苏吃不下了!”
见陆商叫自己话唠,烈宇楼瘪了瘪嘴,似委屈一般,什么都不说了。
“在军中见你不似这般爱说,现在怎么。。。?”陆商恢复了他狐狸本性,迷着一双狐狸眼,坏笑地看着烈宇楼,似乎要把刚刚吃的亏讨回来。
“军中机密众多,而朝廷上又人多口杂,**,更是个不让人安宁的地方,我若还似现在这般口若悬河,不知什么时候便祸从口出,到时候,我死了,连个给我收尸的人都不会有。”烈宇楼说起这般往事,便神情萧瑟,而后,又别开头,像是不愿回忆当时的种种一般。
陆商看到这样的烈宇楼,颇有感触。他回想起自己从记事儿起,直到现在,每一天,哪怕是在睡梦里,也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危险,就在眼前,不能说错话,做错事,行错路。吃穿用度,完全是羡煞旁人的又如何?金屋美人,就算是身居于其中又如何?位高权重,众星捧月般的又如何?
而自己羡慕的,便是此刻眼前的烈宇楼,自由,快乐,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是的,他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说自己想说的话,甚至,他想爱自己想爱的人!
可,眼下还不行。。。。。
捂着要抽筋儿的肚子,紫苏一口气跑了很远,才放心的,放开了心怀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长好长时间以后,紫苏把自己笑瘫在地下,又笑出了一脸的眼泪,才成“大”字形躺在了地上,安静了下来。
此时正是金秋时节,天气还很暖和。紫苏躺在了一堆待收获的麦秆上,压倒了一片金黄的麦子,又埋在了一片金色的海洋之中。
紫苏舒服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畅快淋漓地大笑一场过后,紫苏的心情格外的愉快,此时她并不着急回扶花堂,正看着眼前这一片高高的蓝天上,飘着几朵漂亮的云,一会儿变成洁白的兔子,一会儿又变成白色的绵羊,而一群群一队队南飞的大雁,或一字,或人字的,给这蓝天白云,带来了充满活力的点缀。
这一切美好的景象,都让紫苏幸福地挑起了嘴角。
可老天不甘于太完美的事物。
就像现在,麦田上突然飘来一阵阵不和谐的喊叫声——
“你个狡猾的小蹄子,我看你往哪里跑!”几个男人的喊叫声。
“求求老爷放过我们家的兮儿吧。。。放过她吧。。。”一个年老男人的求饶声。
“兮儿!快跑!跑远了他们就抓不到你了!啊——!”一个中年妇人的呼喊声,最后那个啊字,似乎是因为突然来的疼痛而忍不住发出来的。
“媳妇。。媳妇。。。你怎么样了?老爷,我年过半百,才和媳妇有此一女,将来就得靠她和女婿养老了,请老爷放过兮儿吧。。。”年老男人近乎哭诉地求着。
“养老?将她嫁给我的儿子,你和锦染,岂不是更能安享晚年?更何况,你们欠的这几年赋税,本县给你们一笔勾销!哈哈哈哈。。。”一个中年男人阴阳怪气的声音。
“这。。。。”老年男人的声音似乎有些迟疑。
“我们兮儿,是不会嫁给你那个傻儿子的!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这好色成性的恶徒,我们兮儿嫁过去了,还不是。。。还不是。。。。”中年妇女的声音说到这里就截断了,似乎因为,之下的内容实在是让她说不出口。
“还不是什么?”那阴阳怪气的男人,用调戏的声音说道:“锦染,你还不是个青楼的出身?你说当年你要从良的时候,本知县想给你赎身,你不要,非要跟这个又穷又老的乡巴佬走,你看看,你那时候叫一个香凝玉脂般的皮肤啊,你再看你现在,和黄脸婆有什么区别?你是不是后悔当初不跟我回去,做我第二十八房姨太太啦?”
在中年妇女的呜咽中,紫苏算是听明白了——这就是个官员强抢民女的事件!
长在新时代,生在红旗下的紫苏,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待紫苏刚想起身,和那阴阳怪气的声音的主人理论一番的时候,一个长着一双小鹿一样眼睛的少女,出现在紫苏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