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又垂下头来，再也不看萧寻，只是说道：“虽然白羽的毁灭天道比你深厚，但也不足以攻破万远山的不朽。你可以让万远山破皮，是因为逆青的刃口。”
萧寻却没有接李芊芊的话，反而笑道：“看来半年前的那次败仗，让你更有人味儿了。”
李芊芊又有些气恼，抬头对萧寻说道：“难道我以前没有人情味吗？”
萧寻说道：“你以前虽然外冷，其实内热，风沙渡的那瓶药，巴中城的那一战，我都可以看出来。只是你以前虽然外冷内热，但是表情确实非常冷淡，好似生人勿近，熟人勿扰的模样，虽然漂亮，但却不讨人喜欢。”
李芊芊抿了抿嘴，没有回话。
萧寻却自顾自地点点头，说道：“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萧寻正说着，白羽却拖着惊魂蛇矛走到了萧寻身前，一脸郁闷的表情，说道：“这老东西的乌龟壳真厚，我也伤不到他。”
李芊芊不禁莞尔，微笑道：“那就让我试试？”
萧寻点头：“嗯。不知道你的毁灭天道，比其我师兄弟二人如何。”
李芊芊一边对萧寻和白羽笑着，一边手上却扣上了一柄小巧的飞刀，对萧寻说道：“你现在会得那么多，不知道我当年送你的那套飞刀，你可曾练熟？”
萧寻被李芊芊问得有些不好意思，摇头道：“只是勉强学会，远未到熟练的程度。”
白羽却说道：“其实是师兄不敢练，他如果在破天峰练你的飞刀，我表姐的脸色就会变得很难看。”
李芊芊笑容一敛，黯然说道：“看来在陆贞的眼里，我始终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李芊芊脸色黯然，手中却一动，那柄小巧飞刀便骤然离手。
***
万远山已经被萧寻和白羽打得完全没了脾气。
他虽然主修不朽法则，但是宗门的绝学——苍茫意和问天拳，却也同样修行精深，更为难得的是，他已经将不朽融入自己的拳道，当世拳法第一人，万远山实至名归。
因此，面对萧寻、白羽、李芊芊三人，万远山原以为自己不仅可以守住，还能用双拳搏杀三人。
然而先是萧寻的勾青花，后是白羽的望月枪，都让万远山精妙的拳法完全无从发挥。
萧寻的勾青花，让万远山不敢挥拳，而白羽的望月枪，却让万远山无力挥拳。因为白羽的毁灭天道更为精深，若是万远山全盛之时，自然不惧，但是如今的他，却有了一个相对较弱的弱点——双眼血洞。
这两个血洞，萧寻的毁灭天道奈何不了，但是白羽却能。
因此万远山只能用双手护住自己的双眼，然后任凭白羽狂风暴雨般地攻击。
白羽用惊魂蛇矛抡了一阵，发现确实伤不到万远山之后，为了不让自己跟萧寻一样郁闷，他便及时收了枪，回到了萧寻和李芊芊二人身边。
白羽这一走，万远山却也不想继续打下去了。
他已经没脸再打下去了。堂堂圣派之主，妙觉境中阶的绝世高手，却在两个小辈的手底下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只能抱着头缩着身子挨打，这种羞辱，让万远山身心俱疲。
他想先离开这里，不如暂时去雪忘寺。那群和尚虽然不安好心，但自己一宗之主，战力尚存，总归会给自己一个安身之处。等到雪忘寺大破三派联盟，问天峰就能重见天日。
他虽然双目已盲，双耳也聋，但感知仍在，行动无碍。
他如果想走，相信这三个年轻人是拦不住的。因为没有人可以破得了他的防御，他只要捂住眼睛，就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就在万远山打定主意要撤的时候，李芊芊的飞刀却到了。
这柄飞刀来的时机，远远超出了万远山的意料。方才萧寻和白羽两人动手，都是运用了毁灭天道，只不过两人动手的位置并不一样，一个在庭院前，一个在堂屋之内。因此并没有天道乱流的危险。
此刻万远山身处堂屋废墟之内，身边充满了白羽的毁灭，和自己的不朽两种天道法则的余韵，李芊芊却一刀飞来，这岂不是要同归于尽？
不过万远山却很欢迎天道乱流的出现，他甚至有些后悔，方才跟白羽交手之时，就应该去庭院，引发天道乱流。
自己的不朽，可以在天道乱流之下安然无恙，这三个年轻人却没有这个能力。
刚才怎么没有想到这点呢？万远山心中懊恼。
他却不知，这点萧寻早已想到，这才刻意夺他双目，毁他听力，让他心惊胆战，没有清醒的头脑去思考这些。
但是万远山的懊恼并没有持续太久。
很快，他便无力思考。
因为李芊芊的这柄飞刀，在半空之中完全穿过了毁灭和不朽天道余韵所处的空间，以肉眼不可见，神识不可追的速度，出现在万远山的心脏之处！
飞刀刀尖上的空间迅速塌陷，刀尖之上有着乌黑一点。
这一点绝对黑暗，萧寻心中马上跳出来一个词汇——黑洞！
而白羽敏锐地看绝到原本周围的那些法则余韵，居然被李芊芊一刀清空！
她想做什么？白羽一时之间不明所以。
但是萧寻却立刻反应过来!
李芊芊这一刀，不仅蕴含她自身的毁灭天道，并且以她最为擅长的空间天道，完全捕获了周围的天道余韵，随后全部集中在万远山的胸口！
这是一场李芊芊刻意为之的天道乱流。但是天道乱流发生的地点，却被李芊芊以精妙无比的空间天道，局限在了一点，那就是万远山的心脏之所在，并且用时间天道暂时禁锢！
这一刀出手，李芊芊却双手分别搭在了身边萧寻和白羽的肩头。
三人身边的空间立时出现褶皱，李芊芊又以空间天道，将萧寻白羽两人带离此处。
断天山脉被改名为天断山脉的原因，在后世众说纷纭，不过根据最为官方的说法，是因为在断天山脉，曾经发生过两次天道乱流。前一次在西麓，后一次在正中。所以整片山脉不仅西麓有一块百里方圆的平地，中间也有一道好似被斧子劈过的巨大口子，将整片山脉断为南北两截，这才有天断之名。
万远山再次从天道乱流之中活了下来，不过，与上次不同，这此他只是暂时活着，很快就要死去。
他的心脏之上，钉着一柄小巧的飞刀。
万远山万万没有想到，李芊芊这次出手，手笔会这么大，手法会这么绝。
她虽然看上去只是挥出一刀，但其实所做得远远不止如此。
她先以空间法则捕获天道余韵，集中在一点，让天道乱流在自己的胸前发生。但是在天道乱流发生之前，她又妙到颠毫地凝固了时间，然后带着萧寻白羽离开此地。
她以一离开，时间法则便失去控制，成为天道余韵。然后便彻底引发了天道乱流。
天道乱流一起，万远山将不朽法则藏于体表之下，与之抵消，保全自己的性命。
但是这次天道乱流比起上次丝毫不差，万远山尽管不朽法则精深无比，但也只能将将抵消这次天道乱流。乱流之后，他的不朽便出现了一丝后力不继的空隙。
而李芊芊的那柄飞刀，就在这丝空隙的时候，插入了万远山的心脏！
万远山被一刀破心，却很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天道乱流撕毁空间，湮灭时间，这区区飞刀，自然应该是被化为虚无才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心脏之中？
然而很快他便知道了原因，因为他从这柄穿心飞刀之中，感受到了不朽法则。
这种不朽，比起自己还要不朽，仿佛亘古不变，直到永远。
这些不朽是如此的稳定，丝毫不为天道乱流所印象，既没有参与其中，也没有被其抵消。
这是无可抵御的一刀，以不朽对不朽，万远山不至于败亡。但是以不朽带着天道乱流而来，万远山自然无力防御，不朽被破，飞刀穿心。
以人间上师的修为，这种伤势并不一定会死，但是此时的万远山，却必死无疑。因为他的心脏被飞刀之中的不朽牢牢固定，无法跳动。
天道乱流之后，李芊芊带着萧寻白羽重新出现在万远山的面前。
此时的万远山，已经处在弥留之际。
他跪倒在地，瞎着双眼，捧着胸口。
他的血终于留了出来，心脏虽然不再跳动，但血液却不会第一时间凝固。
万远山临死之际，感受到了自己在流血，那些血顺着胸口的肌肤，留到了肚子上，浸透了贴身内衣，最终触碰到了圣师之眼。
于是他面向萧寻、李芊芊、白羽三人，脸上现出诡异的笑容。
但是他只是笑笑，却没有说话，他并不是不能说话，而是不愿。
至死，他还是怀疑圣师之眼是否有效，因此他没有说破，免得死后还被人耻笑。
他带着怀疑死去，失去意识的前夕，他忽然想到，若是自己死在与姬幽儿的一战之中，是不是比现在就此死去更好。
而就在万远山箕坐在地，垂首而亡不久，天地之间，一道苍老的声音，带着一阵无可抵御，庞大无边的意念，从天断山脉升起：
“何人唤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