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秋在国宾楼的厨房里帮忙,因为白象太子有点水土不服,而且吃不惯中原食物,所以身为医女的符荷也经常在厨房里制作药膳,两人常常见面,聊得多了,便成了好友。有时,符荷见暖秋忙不过来,也会来搭把手端菜。
“你见过白象太子没有?”符荷问暖秋道。
“没有,今天是第一次。”
“那一会儿见了白象太子你会不会紧张?”
“不知道,不过我想我不大会的。”
符荷点点头,给自己鼓鼓劲。
两人进了宴会厅,看见几个身着异服的端坐在上,正中央的那个就应该是白象太子了。看不出年纪来,因为他的虬髯大须遮住了半张脸。暖秋走过去恭恭敬敬地放下食物,符荷也跟着照做。暖秋转身准备退出,没想到听到身后一声惊呼,她回头看去,吓得倒吸一口冷气。符荷的手被白象太子捉住了,白象太子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符荷,就差一个鼻尖的距离,两人就要面贴面了。
“太子殿下,奴婢不懂规矩,还请你宽恕。”暖秋赶紧跪下解释道。
白象太子用蹩脚的汉文一个劲地重复一句话。
忽然,宴会厅地大门被没来由地撞开,卫兵跑进来慌慌张张地说道:“大凉官员非要闯进来!”
进来的不是别个,原来是郑离!
“殿下,我们大凉乃礼仪之邦,希望殿下能入乡随俗!”郑离站在殿中央,义正言辞地说。
“大胆!竟敢以下犯上,你知道这样的事在你们礼仪之邦要处以什么刑罚吗?”白象太子身边有一人拍案而起,中原话说得很好,而且好像对大凉律法极有研究的样子。
“我知道,轻者被诛,重者夷三族!”郑离回答得分外镇定。
“那你还不滚出去?”
“我就是要走,也要带她走!”郑离指着符荷,大声说道,“我不会让你们对她们乱来的!”
这一刻,暖秋真的觉得在郑离头顶上又一圈光环在闪耀。她上前扯他的袖角,郑离看了看她,用眼神鼓励她,说:“暖秋你不用怕,有我在这里,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们?”
“什么欺负?”暖秋小声说道,“白象太子是在说符荷长得像她妹妹。”
“妹妹?”郑离看了看符荷,又看了看太子,这也相差太大了吧。
“系啦系啦!”白象太子不标准的中原话又出来了,“偶刚才真的以为系偶咩咩呢!”
“咩咩?”郑离挠头道。
“妹妹啦!你说哥哥怎么会伤害妹妹!”暖秋连忙打圆场。
符荷红着脸跑到郑离身边,娇嗔道:“看你鲁莽!唐突了贵宾呢!”
郑离经她提醒,正要赔罪,白象太子摆摆手,大笑道:“偶最欣赏有血性的汉子!大家喝杯白酒,交个盆友!”白象就是这样,喜和怒都会坦率地来坦率的去。
三人从宴会厅退出来,暖秋借故离开,好给他俩留下空间。
夜晚,烛火噼啪,暖秋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拨弄着灯芯。
“你又在想什么?”杜鹃问道。
“你说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前途、性命都不要就去保护一个女人是为什么?”
“他爱她呗!”
“哎……”
“你叹什么气?”
“可惜我不是那个女人。”
“你说符荷啊,她确实少有的幸运。”杜鹃说,“要是有一个男人这么对我,我是死了也甘愿的。”
“我想我可能真的误会郑离了。像他这样一个甘愿为心爱的人抛头颅洒热血的男人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算计别人的。”
“你还想他做什么,他喜欢的人又不是你。”
“虽然不是我,但他仍然值得我……敬重。”暖秋真正想说的是“喜欢”,但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第二天,暖秋和符合待在厨房,暖秋戏弄她说:“怎么样,你的盖世英雄呢?”
“什么盖世英雄?”
“明知故问,就是郑大人呀,他可是为了你连命都不要呢!”
“你别乱说。”
“好好好……我不乱说。说真的,他该向你求婚了吧?”
其实暖秋也是随便一问,没想到符荷犹豫了一下还真点了头。
“就是昨天?”
符荷又犹豫了一下,仍旧点了头。暖秋只觉得现在有一种被五雷轰顶的感觉。她僵硬着脖子,继续问道:
“那你答应了吗?”
本来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一个医女被朝廷命官求婚,这简直就是麻雀变凤凰的事,比天上掉馅饼的几率还低。
“还没有。”
“你还要考虑?”
“嗯……”
符荷,你是有多抢手啊?
一个宫女进来传话,说太医丞招符荷过去,符荷便向暖秋告辞了。
暖秋坐在柴火堆旁苦笑。
没多久,符荷又慌慌张张地跑回来,说道:“太医丞找你。”
“找我做什么?”
“好像是关于白象太子水土不服的事,要问下你关于膳食方面的事。”
“可膳食也不是我负责的。”
“嗯……那你自己去跟他讲吧。”
暖秋满腹狐疑,总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所以然来,等到了太医丞的房间,才发现此处只有他一人。
“太医丞找奴婢不知何事?”
“来,你过来坐,叫……秋,秋……。”
“奴婢叫暖秋。”
“对,暖秋!不必拘谨,过来坐。”太医丞笑眯眯地走过来,一手搭在暖秋的肩头,一手抓着暖秋的手,一副怜香惜玉的样子。
“大人是否想要询问白象太子的膳食?”
“哦,是啊!”太医丞很开心这个小宫女傻乎乎地为自己找了个名目。
“回禀大人,奴婢并不负责白象太子的膳食。”暖秋顿了顿,不给太医丞插话的机会,接着说,“但奴婢很乐意帮忙。”
“那真是太好了!”太医丞觉得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奴婢现在就去将白象太子的膳食端过来,让太医丞大人品尝看看是否有不妥。”
太医丞抚掌赞叹,心想:“小姑娘真是贴心呀!还知道搞情调!”
暖秋笑着退出房间,过了一会儿端来几盘精致的小碟。
“请大人品尝。”太医丞坐下来,刚要伸出咸猪手,不料被暖秋闪过。
“还欲擒故纵呢!有趣有趣!”太医丞眯起色眯眯的眼睛,颇有兴致地期待接下来的节目。
“不是啊,大人。奴婢想有好菜怎能没有好酒呢?奴婢这就给您准备酒去。”暖秋一脸认真地说。太医丞本想说“不用了”,可是一想这种珍羞美味可不是平常能吃到的,再说喝点小酒更有气氛不是。于是,暖秋出了门,不一会儿拿来一壶酒,给太医丞满上,满室春意正浓。暖秋忽然一拍脑门,春意顿消,说道:“真是粗心,怎能让大人独酌呢?奴婢再去拿个杯子来!”太医丞看着她风风火火地出门,又笑意盈盈地拿了一只杯子回来,方才放心。这一次总算是一锤定音了吧。不料,暖秋猛地砸下酒杯,大声埋怨自己道:“奴婢真是太大意了!今天宫里送来几个水果,白象太子也吃了,不知道会不会有问题。奴婢这就去拿来给太医丞大人鉴别。”太医丞刚想说“不急”,可是暖秋已经跑开了。这次,她捧了个大西瓜进来。
“诶……”
“奴婢真是糊涂!切西瓜怎么能没有刀呢?太医丞大人,劳烦您再等等。”
“那个……”
“奴婢真是该死!忘记拿果盘!”
“你……”
“难道要大人用手抓吗?奴婢再去拿几根签子来!”
“别……”
“大人是想说别麻烦了吗?不麻烦,我再去……”
“算了……”
“那怎么行?”
“你走吧!”
“啊,是吗?那奴婢去忙了。”
暖秋赶紧逃离虎狼口,身后是饥渴又无奈的太医丞。暖秋刚开始步子还能走直,但当她确定太医丞不会跟上来后,整个人就已经七晕八素了,走起来如蛇形。杜鹃正好迎面走来,看见她这个样子,还以为她病了,赶紧上前搀扶。暖秋本能地推开杜鹃的手,睁着迷茫的双眼看看了,只说了一句:“是你呀……”便埋在她肩头,久不做声。
“怎么了?”杜鹃搂着她,问道。
“世态炎凉,人心险恶。”
“怎么我们的战斗士也有这么悲观的言论?”
“不是悲观,是现实。”暖秋将她刚才所经历的讲给杜鹃听。
“你这招真是绝了!”杜鹃听得大声惊呼。
“这不是重点。”暖秋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太医丞竟然会点我的名字?”
“不是说是要问你白象太子膳食的事吗?”
“那这就更加奇怪了,我一个小小的宫女他找我干什么?”暖秋回想起刚才见太医丞的情景,说道,“况且他连我名字都不知道,当我告诉他时,他好像很惊讶一样。”
“这说明什么?”
“说明有人出卖我!”
“你认为是符荷?她看起来不像这样的人。”
“我也希望不是她,但是怎么也想不通。极有可能是太医丞叫符荷去,符荷借故推辞,但又不愿意得罪太医丞,所以将我推出来。”
“这些都是你的推测,没有证据呀!”
“我知道,但不管是太医丞叫我去,还是符荷出卖我,不管怎样符荷都知道太医丞的意图,但她仍然袖手旁观!”暖秋恨恨地说。
“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是,别这么快下结论,你忘记了郑离的事了?你不想又误会好姐妹吧。”杜鹃劝道。
暖秋点点头,说:“我会一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