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觉得门外嘈杂声近了,房门已被推开。宫人鱼贯而入,最后走进的楚涣青红装玉冠,风姿翩翩,宫女门多看一眼也不禁会红了面颊。
楚涣青小心翼翼地掀起君陶然的盖头,见那绝色的容颜,心中一动,唇角不禁勾起一抹满足的笑容。又是一套繁琐的仪式后,宫人才将珠帘纱幔放下离去。闪烁的烛光下,只觉得坐于床榻上的人儿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楚涣青手执两杯合卺酒,走到君陶然跟前,温柔道:“你我喝下这两杯合卺酒,从此便永不分离,执手到老。
君陶然看了他一眼,只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子看似柔情,实则是虚空飘渺。这样的人,又如何能托付终身呢?
君陶然没有接过酒杯,站起来,福了福身子。“殿下是直来直去的爽快人,博宜就直说了。博宜有一个请求,不知殿下愿不愿意听听?”
博宜?她在此时竟然唤自己博宜。“你且说来。”
“博宜想向殿下要一个承诺。”
楚涣青挑挑眉,脸上笑容未减半分,打趣道“哦?承诺?公主是想要为夫的什么承诺?不离不弃,还是生死相依?”
“殿下莫要笑话博宜。”君陶然移了两步,“博宜实话相告,可否换殿下一个体量?”
“你我已是夫妻,身为丈夫,自是体量的。”
“殿下可知博宜母妃静王妃?”君陶然拿起银针挑动着烛光,淡淡问道。
“曾有耳闻,在十年前……”楚涣青顿了顿看了一眼君陶然,神色暗了暗,没有说下去。
“母妃遭人陷害,没有听到父王一句解释便含恨而终。”君陶然缓了缓内心的苦涩,认真地目视目视楚涣青。“博宜曾在母妃墓前立誓‘不得一心人,宁可独白头’,博宜希望殿下能够承诺,有朝一日,让博宜离开!”
楚涣青眸光一闪,一丝丝不悦在胸中漫开。“公主不要忘了,你已是本王的妻。”楚涣青再次强调这一事实。
君陶然无奈一笑,没有做声。只是走到镜台前,慢慢取下头上的凤冠,褪下自己鲜红的外衣。
楚涣青只觉得心中一窒。微微眯起眼睛。
如墨的长发早已经散开,鲜艳的外衣下,竟然是纯白的兰绣深衣。浓丽的妆容衬着这清淡的衣着,更显得一种玉色的张扬。
“此刻唯有君陶然再无博宜公主,陶然恳请殿下再好好考虑一番。”这话与方才的女儿家弱弱的语气截然不同。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楚涣青问道,话语明显冷了许多。顺手将合卺酒放在桌上。
“陶然自是没有筹码跟殿下讲条件,但是陶然却觉得,王爷是定会答应的。”君陶然嫣然一笑,本应是令人怦然心动的。
“你就这么有自信?”他反问。
君陶然笑意渐深,也不回答,从袖中取出一方白绸,喃喃道:“洞房花烛,可以是一夜良宵,也可以是一方血绸。”
白绸展开,只见纯白的绸缎上,赫然印着点点鲜血!
“你!……”楚涣青脸色愈发难看,强压着心底的怒气“你竟是如此不想嫁我。你又怎知我不会是你那一心人?”
她收起血绸:“陶然只是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并不是对殿下不满,恳请殿下不要怪罪。陶然一心向往闲云野鹤的生活,这皇城深宫不适合陶然。”
“若我不答应呢?不要忘了你是一位和亲公主。”她的事情,他不是不了解,只是很想知道她会如何回答。
“陶然的立场自己了然,但即便如此我也自有办法离了这皇城,一个能两全的办法。”她将她的盘算相告,为的就是赌他一个承若。像楚涣青这样的人,只有如实相告或许才能换来一个体谅。
“噢?看来你心中早有打算。”他挑眉,眼前的女子打从一开始就想好要如何逃离他身旁,这一认知让他心里烦乱不知作何滋味。
“陶然必须一搏。”她眼中尽现不容动摇的决心。
“在苍国的生活还没有开始你就觉得自己不适合这里,是不是太轻率了。况且,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你又何必这样执着?”
“殿下不会是陶然的那一心人,所以陶然无法为了殿下留在苍国。”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最是无情帝王家,她不想再和任何皇室扯上关系。这层婚姻的关系,迟早也会化为乌有。
“你说我不是一心人,那谁又是那一心之人?”他眯起眼睛,看着她,似想把她的所有心思看穿。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如今已不似当年心思单纯。
君陶然语塞。
他冷冷吐出两个字“樊云?”
“你为何要扯上樊将军。”她面色渐冷。这话题转变突然令她不悦。
楚涣青冷哼,“不是他,那又是谁?”
“与你无关!陶然与殿下一无情二无爱,殿下莫不要再逼陶然。”君陶然突然厉声道。
无情无爱?是么……楚涣青失笑。
空气在这一刻凝结,让人无所适从。胶着的气氛与这喜庆的婚房格格不入。
半晌,只听见楚涣青深深地叹了口气,“三年,我给你三年的时间。如果三年后你还是想要离开,我便为你安排好一切退路让你走。”他妥协,许了她三年之期。
君陶然愣了愣,他就这样答应了?三年是么……
“陶然多谢殿下!恕陶然冒昧,陶然自知提出的要求荒谬且有违礼法,可为什么殿下这般轻易就答应了陶然。”方才她差点失了分寸,现在想想觉着有些不妥。楚涣青堂堂一国王爷,答应这种事情实在让人不得不深思其中含义。
“三年之期到时,你自然明白。夜深了,你好好歇息吧。”说罢便取出一套被褥,褪去外衣,在另一处软榻上睡下了。
今夜难眠,她不知她的选择是否正确,也不知道她所期望的的那一天是否真的能到来。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总有一天她会摆脱这些捆绑她的束缚,她要去找一份答案——一份连自己都不知为何物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