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处于云雾之间,朦胧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抬脚不见虚实,不知是何方何地,不晓年月日……
晓天迷迷糊糊的,全身乏力,只有头脑清晰。
蓦然回头,一团黑影耸立于面前,隐约中,那黑影现出一个青面獠牙的形象,血红的大嘴、吊长的黑舌、硕魇的开山大斧若隐若现,粗壮身形为兽皮所包裹,黑影无脚自走。
晓天惊讶至厮,却无法言语,不能动作,端的十分古怪。
“公子勿怕,吾忝为本地山神!”那黑影张开五短的毛爪,朝晓天施了一礼。
那黑影虽怪,但这几天晓天也见识不少古怪之事,倒不害怕,只心中暗忖:这厮倒真会赶时候,专捡自己不能言语、不能动作时,来此一游,倒真会消遣咱。
黑影俯首又拜,恳切之言直传晓天心底:
“公子有万年气运护持,又有女娲娘娘法旨庇佑,平日里神鬼皆避,妖邪不敢近。现在公子昏迷三日,颠倒阴阳,以致身虚体弱,小神这才敢来拜见。其中种种难言,也请公子勿怪!”
那声音虽低沉,在晓天的心头却如闷雷爆响,声声入耳,音音振动心肺,句句点明晓天心中所思所想。
“公子气势恢弘,神光内敛,小神德行不显,法术低微,实在不敢多呆了!”
声音又响,直传晓天心脑:“本地山野粗陋,唯发现一颗千年黄金参,特奉献公子,以救我蛮荒之众生灵!”
晓天还未有其他心思时,就见那黑影五短的毛爪一伸,一个巴掌大的小娃娃现出爪中,那娃通体洁白如玉,两眼似眼非眼,四肢短小缩成一团,头上一条小辫儿扎着一条红绳,隐隐有金色光晕环绕其间。
小娃娃虚空相传而动,最后直落到晓天的怀中。
“但请公子一定要相救蛮荒,小神在此拜谢了!
“洪荒之中,除了毒物、野兽外,另有邪魅、妖物隐行,还请公子以后要多加小心,切不可孟浪,就如同公子的昏迷一般。”声音又传来,那青面獠牙下,眼神多了一丝关切。
晓天心中却如起了层层波澜,成年礼上,那黑雾吊诡、邪性,其中还涌现着森然的骷髅头,整个成年礼仪式十分邪门。
被数团黑雾环绕的那一刻,晓天只有一个感觉,力量、精神、气息,还有生命力,都被抽空了一般。
这是为什么呢?晓天心头疑问着,心头又响起那声音:
“洪荒之中,一切自有天意。小神前来拜见公子,已经大损道行了。对于洪荒之事,小神只能说天机不可泄露,还请公子勿怪!”
五短毛爪又拜了拜,突地凭空起了一阵风,黑影随风而散,渐渐化为淡化,直至最后化为一片沉寂。
声音就此嘎然而止,那朦胧的云雾立即渐渐消退,变成一片黑。
晓天一下子就惊醒了,手脚虽然能动,但没有马上睁开眼睛,反而静静思索、回想刚才的一切。
刚才半睡半醒间,虽然身不由已,动作不由心,却能感知左右,实在怪事。
晓天摇头纳闷,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就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倒了:
这不是他平日所住的石屋,乃是一间极尽奢华之所。
雕斓玉砌的房间,金粉房梁,银妆画屏,罗帐纱床,其中种种皆精雕细琢。细节处点缀着珍珠、宝石,光芒闪闪。
惟恐这又是黄粱一梦,晓天揉了揉自己的双眼,眼前的奢华越加光环玉翠,富贵雍容,细节点缀宝石等物,光芒闪闪,处处极尽奢华。
这是哪里呢?
推开房门,周围却是云雾缭绕,仙气逼人,朦胧中,泉水哗哗而流,片刻间,丝竹之声又不绝于耳。
远处三五仙鹤翩翩而舞,彩虹横布云天,近处鲜花朵朵娇艳欲滴,花蝶留恋其间。
继续前行,景色更加亮丽壮美:
这里蜿蜒曲折,犬牙交错,溪泉争涌,三潭九瀑,小桥流水,茂林修竹贯穿其中,或低吟浅唱,或狂舞高歌,好似一盆玲珑的盆景,汇山川之灵气,浓缩天地之精华。
三步一景,五步一观,景随步走,步移景换,如梦如幻。
深深一呼吸,清香扑鼻而来,真是一处云雾飘渺、空气宜人之所,全不似在人间。
再前行一步,雨帘直接扑天而来,连反应都来不及,全身就被浇得一个湿透。
几步一跳,晓天这才离开雨帘,回头一瞧,自己正处瀑布前面,脚底是悬空的山崖,山崖底下却是平静的无名湖畔。
湖泊旁,一片村寨屋舍相连,鸡犬之声不绝于耳,三五小娃儿嬉戏玩耍。
再一回头,先前的那神仙之境却全无半点痕迹,只余那一片天空郎朗,白云朵朵。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莫非是自己黄粱一梦?
还未来得及去细想,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全身酸软,只感觉滋神养气的温室被消失了,整个人好像被病魔缠身。
晓天再抬头一瞧,刚才还珠圆玉润的手掌,陡然被得如枯枝败絮一般,全无先前的光泽,隐隐有几分枯竭。
一个踉跄,晓天佝偻着身子,扶着旁边的树杆,粗粗地喘了好几口气,总算恢复了平日的状态。
嘶,一声轻微的声音,细若蚊蝇,微若虫草。
晓天回头一看,一个受伤的小青狐躲在草丛中,畏畏缩缩地看着自己。
心情大快的晓天来到草丛边,见那小青狐缩了缩受伤的左腿,畏惧地后退了一步,但并没有走,反而忐忑地打量着来人。
“小狐狸,你怎么也受伤了呢?”
这青狐一身青色皮毛,左腿处的毛皮已经结成一大块血痂,因为伤势,左腿微微蜷缩着,只轻轻一动,伤口处还渗出丝丝血迹。
“罢了,也是你我有缘,我这就带你这个小东西去治疗!”
悲苦的晓天全身乏力,倒是对小青狐有了几分同命相怜之感,缓缓抱起小青狐,避过茂盛的枝蔓,穿过青山绿树,缓步下山,来到他平常所住的石屋。
从床铺底下拿出一个小医箱,这是面具婆婆先前为晓天治伤所留下的,现在倒是便宜了这小青狐。
仔细地处理了小青狐的伤腿,又确定了没有其他一些伤势,这才将小青狐放在床上。
小青狐舔了舔晓天的手,表示感谢之意。
恢复些气力的晓天见它如些有灵性,心中一喜,便拿手去捏小青狐的大耳朵。
小青狐脑袋微移,将两耳一收,那一双小眼睛微囧,见晓天的手还沾着丝丝血渍,实在不愿意碰它的耳朵。
哎呀,你还有洁癖啊!
晓天偏偏用又手去小青狐的脑袋,小青狐更囧,左右摇摆着脑袋,却还是无法挣脱出晓天的魔爪。
见已然被擒住了,小青狐只好认命了,耷拉着脑袋,默默承受着晓天那脏手的袭扰。
小青狐脸短而微凹,五官清秀、干净,恍然间自有一股益惑人心的媚态,倒让晓天更加怜爱。
晓天又拿出以前的肉饼,放到小青狐的面前,喂它吃,可这小东西直看着晓天的口袋处,两只小眼睛充满了渴望,对那肉饼不看半眼。
晓天这才感觉自己的口袋鼓鼓囊囊的,好像还装着东西。
伸手一掏,却让晓天吓了一大跳。
这是一只细长的人参,洁白的参体、细长的参须……最奇特之处在于,那人参还带着淡淡的金边,避到阴暗处,那人参还能发出金黄色的光晕。
短而结实的芦头上系着一根长长的红绳,像极了晓天梦中那个人参娃娃。
“咦?这是怎么一回事?”
晓天拿着那人参直发愣,倒是想起那黑影山神来,待下一刻,一个小青影直接掠过,晓天直觉得手上一凉,却发现自己手上空无一物。
随青影而去,却见着那小青狐叨着自己那人参,正站在那边得意洋洋。
“我的小乖乖啊,那人参可是至宝,你可别动啊!”晓天半躬着腰,左手直勾勾,不动声色地朝小青狐而去。
待晓天即将捉到小青狐之际,小青狐眼睛一咪,一仰小短脖子,直接将那人参一口给吞了下去。
“哎呀,你个小坏蛋!”终于捉住小青狐的晓天顿时傻眼了,捏着小青狐的耳朵,直感慨自己流年不利,得到一个至宝,转瞬间就没有了。
愤怒之余,晓天使劲地拍了小青狐两下,然后径直坐床上,生闷气。
小青狐纵然一跃,又跳到床铺上,拿舌头来舔晓天的手。晓天低头一看,那小青狐微歪着头,两耳忽闪忽闪的,像一个做错事的孩童。
罢了,罢了,有道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将心中郁结吐出,晓天这才拎起小青狐,龇牙咧嘴,作一幅凶恶状:“你吃了我的人参,以后得听我的话,若是再敢胡闹的话,我就,我就--”
晓天拿手又在小青狐的脑袋轻拍一下,虚张声势道:“我就打死你这个小东东!”
小青狐像明白自己做错事,颇通人性地一点头,又见晓天没有言语,这才将自己的短小身体挤到晓天的怀中。
见小青狐如此无赖,晓天只有黯然摇头,罢了,自己的一只人参换了一个爱撒娇的宠物,实在不知是好还是坏呢?
过了片刻,小青狐忽地从晓天的怀中跳出,警觉地朝石屋外面看去,两眼一阵惶恐,唰的一跃而起,从小木窗跳出,向密林深处逃去了。
不多时,石屋外传来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