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者慢悠悠走了过来。
阿凝垂下手,恭敬的对着老者点一点头:“老爷爷,您是在跟我说话吗?”
“是啊,小娃娃。”老者长须几乎过膝,却无半分杂乱邋遢之感,相反的倒是有一种道骨仙风。
阿凝不禁仰望起来,她道:“老爷爷,您要跟我说什么?”
见他目光盯着的是自己手中的葫芦,心中了然,稍作思量,心一横将葫芦递了过去,“老爷爷是想喝这酒?”
老人却并不说话,只是微微笑看着阿凝。
“这酒可不能喝啊……”老人突然道。
阿凝不解的望着他,鸟儿的灵敏直觉告诉她,这老人没有什么恶意,可听到这话,她还是有些奇怪,“老爷爷,您说这酒么?”
老人点了点头,目光沉静,没有一丝情绪。
“为什么呀?”阿凝深以为这仙风道骨的老人的话不可全信,却也不能不信。
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灿烂慈祥的笑容,他指了指阿凝刚刚经过的酒摊子,却未说话。
阿凝大为吃惊,怎么,刚刚的酒摊子呢?那里分明有一个酒摊子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莫非是自己的幻觉?
她摇了摇手里的葫芦,里面明明有水声的,酒香也是浓郁的……
“老爷爷,你——”
正当她发呆的时候,却见老人身形一闪,只是瞬间便来到了她面前,带起一道光影。
阿凝没有了半分法术,见到这会些术法的老人,心里还真是有点虚,她忙退了两步,“爷爷,您是仙人?”
“你不认得我了?”
这话十分的没头没尾是不是,阿凝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当中的确没有这张慈祥的脸,她便笑道:“爷爷,认错人了吧?”
老人却执拗的看着她:“没错啊,就是阿凝丫头啊……”
阿凝?
这老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爷爷,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啊?”她惊讶的问道。
老人仔细的将她打量了几遍,摸着胡须说道:“不是,不是……长得真像啊……”
说实话,阿凝是真的听不懂他在念叨什么,可是却很好奇他刚刚说的话,“爷爷,你为什么说这酒不能喝呀?”
老人哈哈一笑,手平伸在阿凝眼前,一眨眼,手掌心里就出现了一只葫芦。
“我的葫芦——”阿凝心里有些激动,这是碰到地仙了?她常常听五师兄讲起仙级,天上的是天仙,冥界的是鬼仙,地上的便就是地仙了,大致就是一些山神的土地公一类的神仙。她是很不能理解的,玉墟山那些也是山,可为什么那里的仙却是神,还不会被称为地仙,尤其是那个当众失态的人,不就是一个山神嘛,还美其名曰的说是什么山主上神……
万般名声皆浮云啊!
像她阿凝就从来不计较这些,呃,或许说她是没有那个资格去计较更准确一些。
脱离仙界半月,今日遇见了以前的同袍,阿凝还是很兴奋的,她好奇的看着老人:“请问,爷爷,您是山神么?”
老人看着她笑了,却是摇摇头。
“那,您是……土地?”
老人依旧摇头。
阿凝着实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地仙了,她指着他手中的葫芦,小声问:“爷爷,可以把这酒还给我吗?”
老人笑呵呵的看着她,把葫芦递了回去,道:“这酒可不要喝呀。”
“为什么啊?”
明明是美酒,为什么不让喝呢?阿凝很是不明白。
老人道:“喝了这酒,你以前的记忆就会忘掉的……”
这话着实有些吓人,失去了记忆那还有什么意思?那玉墟山主却是要喝的呀,他是想忘记自己的记忆?
阿凝拔掉木塞,定睛看着里面清澈的酒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抬头看向老人,“真的,能消掉人的记忆?”
“怎么,你这小娃娃不相信?”
“我信,我信!”阿凝使劲点点头,小心的把葫芦收起来。
和老人并肩而行,阿凝似乎无意识的跟着他,又像是被什么牵引,老人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走着,阿凝也不说什么……
走了片刻,老人停下脚步,阿凝也停了下来。
“进去坐坐吧。”
听见这话,阿凝恍然看见面前是一座月老祠,她大惊,“爷爷,你——”
“你啊你……离开了几日罢了,居然不记得我了?”
“啊,月,月老?”阿凝惊讶的发现刚刚的老人竟是眨眼间变成了她所熟悉的月老,她道:“谁让您老人家变成别人的模样呢。”
月老一身红色的线衣,确确实实是“线”衣,因为她的衣服上又许多跟红绳,那便是传说中的姻缘线!
阿凝离月老的姻缘宫最近,所以时常的便过去玩玩,一来二去的,便跟这位神仙成了朋友,据五师兄所说,月老的仙品并不高,只是一个仙罢了,并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阿凝才很喜欢跟他聊天,没有半点的压力。
“我的夙缘仙草送人送的差不多了吧?”阿凝安安静静的跟着月老的步子,进了月老祠,忽然听见他这样问,把她脆弱的凤凰心吓得够呛。
“呃……爷爷,你的夙缘仙草没有了么?”她表现的异常震惊与同情。
眼神中很无辜。
月老深沉的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这个话题。
阿凝才终于松心……
“你要去冥界?”
阿凝以为他知道自己的踪迹已经够可以的了,没想到他居然连自己要去冥界都知道了,“你怎么知道?”
月老伸手指了指天空,“金星说你跟他借了‘渡火珠’,阿凝,你不是凤凰?会怕火?”
原来是金星老儿,就说他守不住话的嘛!
阿凝摇了摇头,“我自然不怕火了,可龙初怕呀……”
“你要闯祸就自己去好了,怎么还要带上那小东西?你真是害人不浅的。”月老替龙初不值。
阿凝神色怔了怔,忽而笑道:“非也非也,您知道的,龙初是我的宠物,那自然主人去哪儿他就要去哪儿了,而且,他……哦,算了,对了,你有没有什么法宝要给我呀?”
“没有!”月老话说的坚决。
“真的没有?”阿凝心中已经有了所交非人的念头。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阿凝这样形容在月老祠的心情,她本以为月老会看在她来到了他地盘而赠送一个见面礼,可没发现居然连口茶都没说让喝一杯……
她从月老祠里出来,远远的就看见了龙初,心里一开心,便把月老忘到了脑后——
“龙初。”
他似乎寻自己寻的很着急,“你去哪儿了?你最好说出一个合适的借口。”
阿凝自知是自己理亏,便从善如流的说,“我,刚才碰见月老了,就聊了一会儿。”
龙初似乎并不相信,目光淡淡的打量了她很久,却没有说什么,反是轻声道:“走吧,去客栈里休息一晚……”
阿凝的手被牵了起来,她心里的感觉奇奇怪怪的;龙初应该是没发觉他这自然的不能再自然的动作,竟是让阿凝心中这般起伏……
“龙初,客栈是什么?”
“就是供人睡觉休息的地方。”
阿凝晓得了,便乖巧的跟着他往前走。
第一次,她知道有一种房屋叫做客栈,第一次知道有一种茶叫做君山银叶。
第一次,她知道凡间的露水在夜晚竟是这样重。
也是第一次,她知道了凡间的夜晚是那么冷,而对她一只失去了半吊子法力的鸟儿,更是冷上加冷!
好在这凡间的被子比较暖和,倒也睡得安稳。
月色清白,露珠轻挂叶梢。
淡淡的月色下,云州的西山树林一隅,一丝雾色笼罩,如烟一般,渺渺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