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十七郎觉得,今天出门大概没看黄历,要不然怎么会一出门,就看到了那位小祖宗呢。
“十七。”采薇做了男装,骑在马上,笑眯眯地把刘十七郎堵了个正着。
“姑奶奶,我知道错了还不行么。”好汉不吃眼前亏,刘十七郎也不是个笨蛋。
“唷,别瞎说,今儿我可是来找你有事儿的。”采薇笑眯眯地,丝毫不生气,招招手喊他过来。
您能有啥事儿啊。刘十七郎一肚子苦水没处倒,却也没了奈何,凑过去问:“郡主有啥吩咐?”
采薇附耳过去嘀嘀咕咕说了一通,刘十七郎一听,差点没从马上一头栽了下去,磕磕巴巴道:“郡主,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呸,我要是能去,至于叫你带着我去么?”采薇一叉腰,一扬马鞭,“刘十七,我告诉你,你今天是不干也得干!”
这幅逼良为娼的架势是要闹哪样?!一向都是只有刘十七他逼别人的,这回居然轮到他自己了!
刘十七郎企图做最后的挣扎:“你干嘛不叫魏珏带你去啊!”他原本是没见过魏珏的,但是只要事后一打听,魏瑾瑜之名就呼之欲出了。
“你傻啊。”采薇丢给他一个白眼,“他们要是能带我去,我至于找上你么?”
反抗无效,刘十七郎只得带着采薇一起,到了花间阁——没错,就是那个号称南有红杏坊,北有花间阁的花间阁,京城里头排名第一的,妓!院!
采薇头一次来,颇有几分土包子进城的感觉,只见整个花间阁雕栏画栋,歌舞四起,好一个热闹锦绣的温柔乡,美人们夹杂着一身香气便依偎了过来,虽说不是各个都是顶尖的美人儿,但是举手投足间都是说不出的勾人。
她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刘十七郎得意洋洋问道:“怎么样,不错吧?”他和采薇几句话混熟了之后,忽然发现对方其实还蛮可爱的,这不,熟稔了之后恨不得倾囊相授啊,“瞧瞧这个,腰多细啊,知道腰细意味着什么吗,俗话说的好啊,美人杀人不用刀,斩将追魂全在腰啊!”
他说得唾沫横飞,采薇点头赞同:“有道理,受教了!”
刘十七郎怀里的美人就笑得花枝乱颠的:“刘少爷,这位小少爷是头一次来呀?”
“可不是。”刘十七郎一点儿破绽都没漏,“家里的小表弟,带他来见识见识。”采薇笑眯眯点头:“以后还要请几位姐姐多多关照呀。”
“嘴巴好甜啊。”几个女子都捂嘴吃吃笑了起来,拥簇着他们进了雅间,又有人端了酒菜上来,这酒菜虽然精致,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刘十七郎本来就该动手动脚了,今天碍着采薇在,倒是规规矩矩吃起菜来。
采薇倚在阑干那里看下边的歌舞表演,津津有味,刘十七郎一撇嘴:“有什么好看的?”哪个大户人家不养些歌姬啊,歌舞他都看腻了。
“我第一次看嘛。”采薇倒是不生气,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又看到一个美人手里拿了一只绣鞋模样的酒盏,就问道,“这是什么呀?”
“绣鞋酒啊。”那美人盈盈一笑,和她解释,有些男人偏爱美人小脚,从前还有直接脱了妓女的绣鞋倒酒喝的呢,现在却是直接把酒盅做成了绣鞋的模样,当然这喂绣鞋酒和寻常的喂酒不同,是要嘴对嘴喂的。
“嘴对嘴……”采薇小姑娘狠狠震惊了一把,看着那美人喂了酒给刘十七郎,还有一滴酒水溢出唇边,别提多香艳了。
太刺激了。她的小心肝儿砰砰乱跳,莫名觉得脸颊发烫,只得扭过头去看下面的歌舞,那边刘十七郎已经和怀里的姑娘亲上了,又是掐又是摸的,一时意乱情迷,不堪入目,已经顾不上采薇了,她扯扯自己的脸,里头一股酒味和脂粉味,还夹在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味道,她想想还是决定去外面透透气比较好。
花间阁有一个小小的庭院,现在那里没有什么人,她就悄悄溜到那里去透透气,花木扶疏,虽然不名贵,因为这住着那么多的美人,看起来也娇艳起来了。
就是有些热,她拿手扇了扇,还是觉得热的慌,此时太阳已经要落山,她一想,暗叫一声不好——今天她是偷偷溜出来玩儿的,一般情况下门禁之前回去是没大事儿的,但是要是晚了……
“死定了死定了!”她决定赶紧撤回去,至于刘十七郎,不管了啦!采薇小姑娘刚想回头就走,忽而看到背后有个人淡淡看了她很久,语气淡淡的,但是叫她心惊肉跳:“贺兰采薇,你长胆子了啊,居然敢跑来这里?”
采薇很心虚很心虚,但是又要装作底气很足的样子:“关你什么事儿啊,本宫爱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管得着么?”
“我是管不着,但是……”他冷笑一声,“我倒是想知道,太子殿下知不知道这件事儿呢?”
采薇一下子就泄了气:“好嘛,我不就好奇偷偷来瞧瞧么,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干嘛对我那么凶啊!”
他还想再说什么,忽而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他没来得及多想,低声道:“跟我来。”拉着她就拐进了最近的一间绣楼,迎面而来两个顾盼多姿的双胞胎姐妹,正是花间阁的头牌花魁姚黄和魏紫两人。
“不要声张。”贺兰苍绯拉着她进了屋,又问,“你是跟着谁来的?”
采薇揉着被他捏红的手腕道:“刘十七。”
“去找个丫鬟给他带话,说这位小少爷已经离开了。”贺兰苍绯吩咐了她们一声,见她面颊微红,伸手一试她的额头,就忍不住道,“你真的太胆大包天了。”
“我怎么了我!”采薇委屈地要死,“如果不是你拦着我,我早就离开了,现在好了,过了门禁,我回不去了怎么办!”
“你要是现在到大街上去,没被人敲闷棍算你祖宗保佑。”贺兰苍绯淡淡道,“去给她倒冰水来。”
采薇吓了一跳:“你想干什么?!”
姚黄倒了一盆冰水来,便很有眼色得退下了,贺兰苍绯一指脸盆:“去洗脸。”
“干嘛要洗脸啊?”采薇小姑娘不乐意了,她还没自己洗过脸呢,“我不会。”
贺兰苍绯也不恼,语气平平:“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妓院啊。”采薇答得理所当然。
“那你知不知道妓院里点的都是催情香?”贺兰苍绯冷笑一声,“多亏你年纪小呢,再长两岁……我看你是怎么哭都不知道。”
采薇震惊了:“啊……啊……”她语气弱了起来,“这样啊。”她乖乖去一边儿洗脸,只是手刚伸进去就被冻了一下,她也没有自己绞过帕子,笨手笨脚弄了一地都是水,但是好歹是把脸洗干净了,顿时那股闷热之气一扫而空。
她又犯起愁来:“这宫禁时间到了,怎么办啊?”
“这下知道担心了?”贺兰苍绯对她嗤之以鼻,又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才松了口,“我会让人给你师父带信的。”
“你们老早就勾搭上了啊。”采薇恍然。
姚黄和魏紫端了一些菜肴过来,采薇这次心有余悸,倒是贺兰苍绯懒洋洋道:“吃吧,干净的。”
采薇这才敢动筷子,菜肴一般,她吃得味同嚼蜡,抬眼看贺兰苍绯,他倒是不同于刘十七郎那样,魏紫姚黄两人安安分分在那里布菜,莫名的……她觉得这还算是赏心悦目。
后来转念一想,花魁到底是花魁,看不出多少风尘气儿,知书达理和个大家闺秀似的。
闷闷不乐吃了饭,采薇就问:“什么时候回去啊?”在外头过夜,尤其还妓院,她还是觉得心慌慌的。
“今天不行,我有事情在身,你安安分分待在这里,明白吗?”他说。
采薇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又觉得和他不是很熟,两人也素来不对付,她只好咕哝一声,不肯说话了。
贺兰苍绯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就是在那里喝酒,一壶喝完了接着一壶,仿佛那酒是水一样,面上半点都显现不出来。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