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殿中,卿语从冰冷的地上站起来,一边回忆着她来到这儿的事端,还有从那男人看到林生没有和她说的事,越发恨自己的好奇心惹的祸。
她依然记得在那天遇到被掀开黑纱蒙面的女子——楼绘,惊鸿一瞥,却不能忘。当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好像爹爹书房中画像,小时候据姐姐说,那是爹爹藏在心中的人。当时不能懂,随着长大,她懂得了。爹爹或许并不爱自己早逝的娘。
浑浑噩噩回到苏府,穿过亭台楼阁,花园小径,止步于后院繁盛的花园中,她藏在树丛中,听到院中的爹爹苏仁对着另一个高而有气质的中年人说:“习兄弟说的对,转眼间卿语也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了,是该嫁人了!”
她的脑中更是轰然一片,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后面说了些什么,更没注意到身后有端茶的丫头经过,见卿语以其异的姿势贴近树干,诧异道:“小姐这是在干吗?”
丫头的话语惊醒了卿语,也惊动了院中谈话的苏父。
卿语一慌,苏父也是着急不已,本不欲让苏卿语知晓得,如今要如何说?还没准备好说辞,苏卿语气愤的走到苏父跟前,眼巴巴的说:“爹爹这是不要我了吗?要赶我走?接那什么苏三小姐回来么?”
苏仁勃然变色,看不清是急怒还是疼惜,总之脸色变幻复杂。
苏卿语又道:“就像逼走阿姐一样么?阿姐如今还不知在何处受苦呢!”
“你阿姐在金都过的好好的!”苏仁沉静的说道。
苏卿语不可理喻的冷哼道:“好好的?好好的!父亲非要将我们全部赶走才安心吧!那个臭丫头有什么好?她是天煞孤星——”
卿语突然住了口,惊讶的望着苏父扬起的手,冷笑道:“你打啊!打死我好了!”
苏仁举起手老半天,脸上明明确确是痛心,卿语倔强对望,只见手将要落下,狠闭上眼睛,等了许久,手落下了,却是宽厚的手掌盖住卿语的头,轻轻抚着,犹带叹息道:“习家的独子是个好孩子。”
卿语怔住了,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在发酵。
当夜,苏卿语的贴身丫鬟林生见平时活泼的小姐变得忧郁起来,不禁觉得很是奇怪。只见苏卿语多情善感的临窗望月,一动也不动,艳丽的面容竟然觉得非常恬静,林生摇了摇头,很不符合啊!要是是大小姐还比较适合这种忧郁的气质,听闻卿语一声声轻叹,林生觉得十分吓人,浑身不自在。终于,林生好奇的问出了口:“小姐莫不是犯了相思病?”
“恩?”苏卿语幽幽的望了一眼林生,又举头望月,只是说出来的话令林生觉得幽怨从生,“犯相思病才好呢!爹爹要将我嫁人了,不要我了。”
“那是夫家不好?”林生试探的问着。
“我又不知道!好像姓习——”苏卿语不确定的说,“不过——”
“是习公子啊!”卿语话还没说完,林生特别兴奋的说道,还带着一脸梦幻:“习公子可是传闻中的俊儿郎啊!听说文武双全!是——”
“耶?臭丫头兴奋啥?”苏卿语扔掉忧郁的外表,变得似笑而非起来:“既然如此好,你去嫁好了!”
林生不大规矩的翻了一个白眼,郁郁的说:“那是小姐的人,我怎敢奢求?”
闻言的苏卿语落了一个大红脸,结巴道:“谁——谁是,我的人!”
“哟!”林生取笑道:“小姐还真是的!青楼你都拉我去过,还——”
“算了,懒得和你这丫头说。”苏卿语的忧伤又浮上了脸,想到了最初的话题,只是被这不正经的丫头给岔开了,带着一点忧伤,九分愠怒,以平淡的语气说道:“不是这个。而是爹爹准备将我嫁了之后,要把那传闻中的苏三小姐接进来。她恐怕还真是我的妹妹!”
“她?不可能吧!”林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干笑道:“听说很丑,像妖怪,是被鬼怪上了身,一身黑衣面罩,还怕光。被称作鬼女。谁碰了她,都交不到好运呢?”
卿语呆然,心中暗笑,那世人都怕瞎了眼,那苏三小姐明明美得不可方物,手中似乎还有碰见时的舒滑。
林生见刚刚还忧郁的卿语,此刻又不知为何笑了起来,心中觉得奇怪,正要问,却听见卿语说:“传闻当不得真,不如我们去看看传闻中的苏三小姐?”
林生一听,脸煞白一半,还来不及回答,又听见苏卿语很是可惜的说:“其实今日我碰见了她,还掀开了她的面纱,只是没看清。趁此机会,我们去郊外的鬼屋探险吧!”
鬼屋?林生彻底白了脸,她最怕了!
次日,主仆二人一早偷溜出府,来到灰城郊外,站在据说是鬼屋的门前。
林生一脸惊惧的拉住苏卿语,苏卿语有些好笑,上前敲了敲门,敲门半响无人应,倒是惊飞了身后树林中的一群飞鸟,扑哧扑哧作响,更令林生害怕不已,拽紧了卿语,一步不离。苏卿语见此,恶趣味突发,又拉着林生绕了一圈破旧的宅子。发现大红门虽破旧,却犹然坚固不已,宅子虽废,墙却不倒,且宅子周边杂草繁茂从生,古木树林围其边,时不时传来两声乌鸦叫,窜出一条蛇,都将林生吓了个半死。
“小姐,我们回去吧!”林生哭丧着脸,扯了扯卿语的衣袖,见卿语不理,加大筹码,“小姐,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取笑小姐了!回去吧——”
“保证?”卿语反问不信,观察着如何进去。
“那我发誓!发誓总可以了吧!回去吧!”林生撒着娇,晃着卿语的手。
苏卿语观察着地势,树与墙的距离太远,墙有太高,不好攀爬呀!
林生见不管用,又道:“小姐,我饿了。”说话的同时,果真肚子也配合的“咕咕咕”叫了几声。卿语嫌恶的说道:“不是带来了干粮吗?”
林生撇了撇嘴,可怜兮兮的说道:“刚刚打蛇的时候,好像弄丢了。”
苏卿语转过头看了看林生,扫了一眼林生空空的手,明艳的笑了,林生顿时吞了吞口水,有一种恶寒的感觉。只见卿语从怀中掏出裹成一团的丝绢,展开在手心,露出可口的小点心,十分诱人,对林生说:“吃吧。”
林生欲哭无泪,恐怕是苏卿语早料到林生会打退堂鼓,早料到了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林生也确实饿了,吞了吞口水,狼吞虎咽的吃着小点心。
“我找到进去的方法了,一会儿,我们一起进去。”苏卿语慢慢的吃着,忽然说出了话。始料不及的林生一下噎住,剧烈的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卿语拍着林生的背,笑道:“看你,林生这么激动啊!”
林生幽怨的望着卿语,小姐是明摆着和她过不去啊!
苏卿语似乎感觉到了林生的幽怨,十分善解人意的说道:“生——儿要是害怕,就在这外面等着我的凯旋归来吧!”
林生霎时抖了一抖,一旦苏卿语如此语重心长的说“生——儿”两字是,就是变相的威胁,谁叫她又把柄在苏二小姐手上呢,认命的摇了摇头,眼中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苏二小姐笑道好开心,好明艳!
吃过以后,林生只见苏卿语从小包中拿出绳索,顿时傻了,那刚刚还瞎转啥?是逗她好玩吧!
苏卿语熟练的一扔,一套,扯了扯绳索,拴好了,顺着绳索爬上去,一点也不陌生的动作,上了围墙,又跳了下去,轮到林生了,她也是被苏卿语训练了出来,三下五除二的进了墙内。只见主仆二人拨开比人还高的杂草,站在大院中的道路上。
冷风呜呜吹,杂草嗡嗡响,上下浮动如波浪,似有什么东西穿草而来,令林生缩紧了头。一瞬间,却见一个白影从眼前闪过,一记手刀将苏卿语打晕,林生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