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家村四面环山,村内住着上百户人家,村民大多以打猎为生。
天黑之后,猎户便不再出门上山,因为传说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山中就会有猛兽出没,虽然村民们没有见过,但夜深之时经常会听到猛兽的叫声从山中传来。
黄昏时刻的冷家村,异常冷清,因为风太大的缘故,村民们大都躲在家里,只有一胖一瘦两个中年妇人正在街上说着悄悄话。
“喂!妹子,你听说了吗?冷富的媳妇终于要生了。”瘦妇人一边向四周张望着,一边压低声音说道,神秘至极。
胖妇人惊讶道:“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那冷富的媳妇真的要生了吗?你在开玩笑吧!”
瘦妇人有些急道:“妹子,姐姐没空给你开玩笑,这是真的,前天我看见接生婆去了冷富家,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呢!依我看冷富的媳妇一定是难产了。”
胖妇人撇撇嘴说道:“我们怀胎十个月就生,那冷富的媳妇怀胎十年了才生,不难产才怪呢!”
“就是。”瘦妇人也撇撇嘴,随声附和地说道,“怀胎十年才生,还不知会生出什么玩意儿出来呢!”
“最好生个妖怪出来!”胖妇人带着恨意说道。
“姐姐说得对,最好生个妖怪出来。”瘦妇人也带着恨意说道,仿佛冷家的媳妇就是她俩共同的敌人。
二人说完之后,一起朝冷家的方向望去,可惜风太大,携着灰尘飞舞,阻挡了她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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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对……再用力……这一次咱们一定会成功的……”接生婆气喘吁吁的,不知是累得,还是急得,已是满头大汗了。
“啊……啊……啊……”女人凄厉的叫声从房间里传来,伴随着肃杀的秋风在空气中放肆地飞舞,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一般。
身材魁梧的男人在房门外走来走去,焦急得汗透衣衫。
女人生一次孩子就等于去一次鬼门关,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男人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
“哎!”男人停下脚步,盯着紧闭的房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都两天了,还没有生下来,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
“啊……好痛啊……不行了……我要死了……啊……啊……”女人的叫声更加凄厉了,似乎马上就要撒手人寰。
男人听到女人刚才的话,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转过身抽泣了两下,扑通一声跪倒在房门前,对接生婆说道:“大婶,求求您老人家了,您发发善心,想想法子,快点儿让我媳妇生了吧!再不生,会闹出人命的啊!呜呜——”
接生婆听到男人的哭声后,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冷富,你已经说了几十遍了,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呢,拜托你安静一会儿行不行。”
“好……好……我安静……我安静……”冷富小心地说着,并没有从地上站起来,任凭眼泪从眼中滔滔不绝,因为他心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肃杀的风从院落中呼啸着吹过,枯黄的树叶满院子肆虐地奔跑,几只乌鸦不约而同地落在院中的树上,张开嘶哑的喉咙歌唱起来,悲凉的歌声随风飘荡。
“滚开!快滚!”冷富从地上站起来,挥舞着手臂对着乌鸦大叫,这种不祥之鸟的出现,更加重了冷富心中那不祥的预感。
“大婶……我觉得自己快不行了……我求求你……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保住我的……我的……孩子……”女人的气息已经逐渐地变弱,她已是油尽灯枯了。
“啊!”接生婆惊叫一声,冲着房门外大喊道:“冷富,你媳妇因难产大出血了,快不行了,你进来见她最后一面吧!”
“不——”痛彻心扉的声音排空而上,惊走了树上的乌鸦,惊散了天空中徘徊的云朵,肃杀的秋风也因此惊煞脚步。
“咣当——”冷富冲开房门,一把推开接生婆,匍匐到床前,泪流满面,“梦蝶,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哪?你让我怎么活呀!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床上已是狼籍一片,不断有殷红的血液从床上流到地上,一个灿烂如花的生命已经变得奄奄一息了。
女人的脸色苍白如纸,眼中噙满了泪水,用尽力气,伸出一只苍白的小手,***着男人充满痛苦的脸,恋恋不舍地说道:“冷……冷大哥,我也不想……离你而去啊!可是……命不由己,谁也……没有办法。虽然我快死了……”
“不……不……”冷富悲怆地哭叫道,“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我不许你死……我只要你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冷大哥……你不要这样……你听我把话说完……”女人的手捂住了男人的嘴,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有一件事她必须要交代给男人。
冷富闭上了嘴,看着自己的女人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噙满泪水的眼睛,痛苦万分,女人落得现在这种悲惨的境地,和他不无关系,女人那高高隆起的肚皮就是明证,此刻的他真后悔让媳妇儿怀了孕。
孕育一个新的生命是要付出代价的,冷富没有想到代价是如此的惨痛,以命换命,让人情何以堪哪?
“冷……冷大哥……”女人喘了几口粗气艰难地说道,“我死了之后……你不要太过伤心……一定要振作……把我们的孩子抚养成人……”
女人的话语之中饱含浓浓的深情,也含有深深的遗憾,她不想死,不想离开心爱的男人和肚子里的孩子,但死亡的脚步已经近在咫尺了。
“不……你不要离开我……”男人肝肠寸断、泪如雨下,哭声伴着屋外的风声充斥在天地间,天地为之含悲。
女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用最后的力气对男人身后的接生婆说道:“我死后……把我的肚子剖开……把孩子……拿……拿出……来……”
女人说完,放在男人身上的手忽地落下,眼睛消失了最后一丝光彩,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不——不——”
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犹如惊雷,把接生婆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连呼吸都极为不顺畅了,白眼直翻。
“哎呀!吓死老身了!”接生婆缓过气之后,手用力地揉着胸口。
稍后,接生婆翻身坐起,劝慰嚎啕大哭的冷富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啊!大人的命是没啦!可是我们还得救孩子呀!”
冷富止住了哭声,看了看死去的妻子和妻子高高隆起的肚子,痛苦地闭上眼睛,点头道:“大婶,你动手吧!”
天渐渐黑了下来,风依旧呜咽不止,树叶时而翻上,时而翻下,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淹没在暮色之中,黄泉之下。
“我的妈呀!”
忽然,接生婆惊叫一声,推开房门,慌不择路地奔逃而去。
接生婆毕竟上了岁数,腿脚不灵,出门之时,一不小心,脚尖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狠狠地摔了一个狗啃屎,嘴里面仅剩的十几颗牙又摔掉了几颗,还差点儿把老骨头摔得散了架,但她顾不上疼痛,从地上爬起后,继续奔逃,一脸的恐惧。
她这辈子接生的婴儿无数,缺胳膊少腿,歪鼻子斜眼睛的婴儿都见过,但像冷家这样没胳膊没腿,没鼻子没眼睛,甚至连嘴和**儿都没有的婴儿还是头一次见。
那根本就算不上婴儿,只能算是有些像葫芦模样的一大坨肉,可是那一大坨肉竟然还会哭,当接生婆把它从女人的肚子里掏出来后,它竟然像婴儿一般哭了起来,这简直太吓人了。
“妖怪……妖怪……妖怪啊……”接生婆带着哭腔边逃边喊,声嘶力竭,像疯了一般,奔跑的速度连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都甘拜下风、自愧不如啊!都那么大岁数了,真难为她了。
接生婆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暮色完全笼罩了大地。
有些人带着好奇来到了冷富家门口,偷偷地朝院内观望,除了窗户上透出的昏暗的灯光外,什么也没有发现,但他们又似乎感觉到了一种隐隐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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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一灯如豆,柔和的光芒中,呆呆地坐着一个男人,憔悴的模样可怜之极。
男人的怀中抱着葫芦模样的一坨肉,此刻安静得出奇,没有一丝动静。
“这就是我的孩子!!!”冷富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所发生的这一切,别人的妻子怀胎十个月就会生下来健康可爱的孩子,没想到自己的妻子含辛茹苦怀胎十年生下来的竟然就是这么一坨肉,而最惨痛的是妻子也因为这么一坨肉永远离开了人间,他们费尽周折走到了一起,没想到还是逃不脱命运的安排。
天理何在?公道何在?难道真是造化弄人吗?
“报应……这真是报应啊!没想到十年前种下的恶果,我们最终还得自食其果啊!”冷富看着已死去多时妻子喃喃自语道,双眼之中充满了恐惧,想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哇——”一声尖锐的孩啼从冷富的怀中响起,吓得冷富差点儿把怀中的肉葫芦扔了出去。
“你长成如此模样,怎么去面对世人?”冷富的双眼之中的恐惧更浓了,更是充满了痛苦。
“就算你能活下来,以后的日子也肯定是生不如死,为父也已经生无可恋。我们倒不如追你母亲去吧!那样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可以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冷富心中有了这种想法后,脸上的痛苦和恐惧消失,露出了一种解脱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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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惨白地弥漫,夜风放肆地疯狂。
悬崖之上,立着凄惨的身影,那张脸如同死人一般,没有一丝生气。
冷富将妻子的尸体用丝带绑在背后,怀中抱着自己的“孩子”——肉葫芦,听着身后传来的声声狼嚎,木然的眼睛里却没有半点恐惧。
一个人在绝望的时候,死亡都不怕了,还会怕猛兽吗?
冷富向前一跃,身体直落而下,呼呼的风声在耳旁响起。
“哇……”一声尖锐的孩啼划破了夜的寂静,刺激着冷富麻木的神经,让他变得清醒了许多。
“我死了之后……你不要太过伤心……一定要振作……把我们的孩子抚养成人……”
冷富耳边响起了妻子临死前的叮嘱,脑中浮现出妻子渴望的眼神。
“孩子是无辜的,我不能剥夺他生存的权利。”冷富的身体虽然下落,而头脑却还在冷静地思考着。
“孩子,就让老天来决定你的命运吧!”冷富的双臂猛地一抬,“孩子”便向上飞去,而且一飞就是几百米的距离,而后竟然准确无误地落到了悬崖边上,尽管“孩子”没有受伤,但哭声更响了。
如果有人看到刚才的那一幕,定会惊讶地张大嘴巴,因为“孩子”向上飞行的距离太长了,不是寻常之人能够做到的。
看来冷富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他究竟是谁呢?没有人知道,也许这个秘密会永久的埋藏在悬崖之下了。
不多久,“孩子”的哭声停止了,似乎进入了梦乡,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
月亮寂寞地在云朵中穿行,寥落的寒星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夜风冰寒入骨,露水越来越重,风声之中含着猛兽饥饿的吼声。
忽然,悬崖之上出现了一只恶狼,那双狼眼冒着凶恶的绿光,紧紧地盯着悬崖边上的猎物,几颗锋利的獠牙在月光下闪烁着森白的寒芒。
“嗷呜——”恶狼引颈长啸一声,紧接着纵身一跃,腾空而起,准确地把“孩子”扑在了狼爪之下,霎时,饿狼的口水直流,张开贪婪的大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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