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那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几层涟漪后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放逐号被惯性投入数千米外的汪洋之中，随着那一点水花的消散，同样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
作为它的驾驶员，锐雯此刻也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状态。
死神小心翼翼地托着她娇小的躯体，眼瞳中的黑色慢慢淡去，最后又变回了那神秘的幽蓝。
吴尽也由方才的恐慌恢复了正常。不过这种正常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正常，它在放松之中夹杂着忧虑、在畏惧之中夹杂着愤怒、还有在喜悦之中夹杂着的一些羞恼……总之，他心里现在是五味成杂，却又保持着一种微妙而短暂的平衡。
巧的是场间也和吴尽心里一样，陷入了一种微妙而短暂的平衡。
整个海妖军团是鸦雀无声，它们没有进，也没有退。没有进攻，即使指挥所的人已经下了上百次进攻指令它们也没有进攻。没有撤退，即使刚才的一幕幕那般摄人心魄它们也没有撤退。
青鹰飞临军团外围，本想大战一场来刺激融合的梁天见此情景竟然也选择悬停在半空中，屏住呼吸等待着什么。
有一个定律，叫做熵增定律。定律说一个系统总会由有序变得混乱，因为混乱的排列情况是有序的无穷多倍。一个从桌子上掉下去的瓷杯不会保持原样，汤匙里的白糖会很快融入热咖啡——而此刻的场间就是掉落中的瓷杯和倒在半空的白糖。
弥漫着火药粉的库房，只需要一个火星……
……
突然~
“叽……”
一头娜迦海妖爆发出一声突兀的吼叫，这吼叫之中，饱含了滔天的怒意——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叽……”
又是一声突兀的吼叫声传出，这一次，是一股悲意——丧子之痛永世难消。
“叽……”
“叽……”
……
杀戮，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解的事情，因为一旦杀开了，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也许锐雯怀揣了震住这帮海妖的心思，也许她和吴尽也确实震住了这帮海妖，甚至已经震住了它们的上级。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军团居然是家族式的；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海妖居然也有如此强烈的感情。他们也会悲，他们也会怒，他们也会拼命，他们更会玉石俱焚。
——虽然他们只是最低贱的奴隶。
“杀!”
一头年幼的娜迦海妖从海水下冲出，单手提着一把三叉大戟。借着海面的波光，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断裂的右臂，以及那无比怨毒的眼神。
“杀……”
整个海妖军团又一次沸腾了。而且这一次，他们再没有什么整齐的队伍，精细的作战布局，甚至已经丢掉了手里的激光炮。他们回到了最野蛮也最血腥的战斗方式，复仇的方式。
“轰~”
海妖军团分成了两股，分别冲向两台机甲——他们要吃了这三个人类的肉，啃了他们的骨头。
此时海上已经升起了明月，月亮的光是银色的，很柔和，很和。仿佛是上天想要用这‘和’来感化这些已经被杀念笼罩的生灵。
不过这显然是徒劳的。海里涛中银月夜，最是无情杀人时。月色，令杀戮沸腾。
娜迦海妖扇着巨翅冲向两台机甲，就像是真正洪流般，要吞没沿途的一切。而对他们避无可避的死神和青鹰，只能化成真正的堤坝。这堤坝不仅要挡住这股洪流，而且要将他们尽数剿灭。
……
“当！当！当！当……”
金属交接的爆鸣声接连传出，两台机甲一退再退，很快便陷入了重围。
青鹰此时是真的苦不堪言，没有融合，机甲的战斗力发挥不出五成。就算是和一头成年海妖单对单，他也得费很大的力气才能解决，就更别说被上百头海妖包围了。他轮动着一直就没有使用过的大铁棍，苦苦支撑着，机体早就被刺成了筛子。
而死神，虽然战斗力很高，但是他还要一边保护着锐雯，也不可能让势头倒向他们多少。至于那强大而诡异的弦月九斩，吴尽能斩出一记都是天大的造化了，悟不透芯片里面的‘意’，即使是吴尽也不可能随意施展。
这成了一场持久的拉锯战。海妖们渐渐从最初的狂热，变成了沉默。他们不再对着两台机甲嘶吼，而是就那么拿着三叉戟进攻，或刺、或劈、或撩……
这才是最可怕的。他们显然不是一时的情绪发作，而是像狼一样非常有耐心地要将几人杀死。
凌晨四点左右，一处夜空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刺目的光。
“啊……”梁天的叫喊声响彻了海面。不过，这并没有什么意义。
破阶意味着变强，但是并不意味着这能让局势发生什么逆转。更多的海妖涌来，他只能继续苦斗。
……
东方的天空已经出现了鱼肚白，眼看着太阳就要升起了。
第八十七巡逻队的上级显然早已通知了高层，更多的娜迦海妖正往这片海域赶来。一如奔袭的蝗虫……
